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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过境
日期: 12年05月2期
 丁香是市一中的语文老师,矮矮瘦瘦的。四十几的女人套一件桑葚红薄呢裙,从背后看可以蒙混掉十岁。这件呢子裙够老的了,算起来有七年多了吧。她记得穿这件裙子迎送了三届学生,从高一到高三,每一届学生中她穿两水,上课时学生们依然以新奇的目光在上面流连一番。学生换,衣服不换,所以在不断刷新的一茬茬学生面前,她坦然不惊,每年秋天照例去套她的桑葚红裙子。丈夫川朴曾不怀好意地笑说,好似山中无甲子,其实世上已千年。对此她很不服气,她喜欢过熟悉的生活,喜欢重复,而不喜欢陌生感不喜欢没有底不愿意变化。而眼下,他们的生活就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一场名叫“鱼占”的台风袭击了这座城市,而丁香的丈夫、市某局副局长川朴在去县里检查工作后,回来的路上遭遇台风,车子从高架桥上摔下来,此刻人依然躺在医院里。

但这还不是丁香心里这场风暴的中心登陆点。因为,丈夫临出门时身上所穿的衣服,现在少了一件。那不是一件寻常的衣服啊,丁香觉得她失去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个丈夫,或者是丈夫的一部分。不是她丁香草木皆兵,实在是周围的风气坏掉了。那么多栽跟头的官员商贾后面,哪一个不是跟著一长串女人的名字?自己的好友马莲花也见天就给自己哭诉丈夫的不忠。过去丁香虽然对丈夫从不怀疑,不过那只是基于自己的一种观念。其实连她自己也心里清楚:风雅又权力在握的丈夫,其实比别的男人更容易招惹女人的青睐。台风中出现的这场意外,就如同把自己刻意蒙在面前的一张纸捅破了一样。

其实在川朴出差之前,关于这次台风的报道就已经充斥著电视新闻。丁香劝阻了川朴多次,但在确认副局长大人在严峻时刻依然没有改变下基层去检查工作的计划后,便专门给丈夫缝制了一个肚兜,在临行之前给他戴上:“你胃不好,海边风又大,今天一定要给我焐上这个。”川朴虽然对此有些不屑,但最终在丁香的坚持下还是顺从地戴上了。

川朴去下面的南台县检查工作,晚上接待单位备酒招待。川朴起初推辞不喝,接待方的办公室主任见气氛老是升不起来,便打出了他们的王牌:让本单位的白芷上桌陪酒。白芷曾在全市本系统的迎春联欢会上主持过节目,被川朴面前面后多次表扬过。另外还有一点,白芷和川朴毕业于同一所学校,虽然相差十二届,但也算是师兄妹关系。白芷一上桌,川朴果然像换了个人一样,频频举杯,以至于最后彻底喝醉了。他没有按原计划返回,而是去了接待方为他开好的宾馆。他酒意蒙胧地让白芷一道去叙旧,白芷也听话地去了。一对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聊起两人一起上过的那所学校,聊起离婚后独自一人带孩子的白芷的生活,川朴自然表达了以后一定要悉心照顾小师妹的豪言壮语,房间里的气氛渐渐暧昧了起来……当川朴心跳怦然地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后,他却惊讶地发现白芷已经走了,浴室门口只有自己一堆凌乱的衣服。第二天在回市里的路上,他便因为台风出了车祸。

丈夫比原计划晚回来一天,还不见了随身戴著的肚兜,这让丁香最近一直纠结不已。等川朴伤愈后,有一天她终于故作不经意地问:“你出门穿的那件肚兜呢?”川朴的表情很惊讶,他敲著脑袋想了一下说:“那破台风,弄得人心惶惶的,我早上起来忘了穿,就落在宾馆了。”这个说法听上去似乎也合理,丁香便决定相信,不再让自己在胡思乱想中艰难度日了。但不久的一天,川朴打电话给丁香,说他正在开会,让她代收一下自己的快递。而这快递不是别的,就是那件肚兜。令丁香浑身不自在的是,被精心洗过的肚兜不但带著一缕淡淡的茉莉花香,而且带子松动的地方,已经被人用白色的细线缝好了。丁香知道,这一定是一个女人寄来的!她告诉丈夫快递只是几本内部刊物,已经让自己扔掉了,而她私下却开始行动,决定从那个电话号码上入手,将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白芷是一个因为自己的清高而被生活抛弃的女人,她离婚后带著孩子艰难度日,在单位里也一直不被重视。在和在市局任副局长的师兄川朴认识后,单位的许多老大姐都一直在私下劝她要好好利用这层关系。于是便有了她硬着头皮去陪川朴喝酒,并在酒后去了他的房间的事。但在紧要关头,她还是无法超越自己的底线,于是趁川朴去洗澡时独自离开了。没想到川朴第二天走后,宾馆却打电话找到自己,说客人有东西落下了,让她去取。白芷取回了那件肚兜。肚兜精美的图案表明川朴的妻子是一个非常爱自己丈夫的女人,这更让她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一切真相大白后,丁香和白芷这两个女人终于见面了。两人相约去喝茶的路上,到处还可以看到台风所留下的痕迹…… 

                        (老秦)

许冬林著 载于《朔方》201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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