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之二百二十一
○ 张 石
市里派来一辆墨绿色大卡车和一辆吉普车来帮助学飞和碧子搬家了，学飞和碧子把家里的东西处理的处理，送人的送人，剩下的整整拉了一卡车。那些鸡鸭鹅猪都送给了乡亲们，但是他们决定把阿黄带到城里去。碧子对学飞说：真是有点儿担心，不知城里让不让养狗。
乡亲们都来送行了，一直送到镇政府的门口。
学飞和碧子把手伸出吉普车窗外，向依依不舍的乡亲们告别。
吉普车和大卡车在刚刚铺好的柏油路上飞奔，窗外一棵棵白杨和大榆树飞快地从窗外掠过，碧子和学飞向窗外望去，真是感慨万千。
一转眼30年过去了，他们都从青年步入老年，满头青丝已是鬓发染霜，经过了多少波折与苦难，经过了多少凄霜苦雨，孩子长大，乡村变样了，国家天翻地覆，世事沧海桑田……而越来越坚固的是他们的爱，爱正在他们生命的黄昏伸向永恒……
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两只饱尝岁月风霜的手，早已失去了少年的细腻，青年的滑润，粗糙而厚重，只有那力透心扉的温暖依然如故……
两辆车星夜兼程，在东北辽阔的田野上飞奔，一望无边的青纱帐像墨绿色的海洋随风翻腾，一座座黄色的土房、红色的砖房、高高的粮食垛、柴禾垛迎面扑来，又被远远地甩在后面，转眼间夜幕降临，一座座城镇的灯火如流萤飞走……
学飞在车上睡著了，而碧子望著窗外的景色，却久久不能入睡。这片大地，这片广袤而宽厚的大地，这片充满了苦难与伤痕的大地，这片温暖与深情的大地，这不是碧子的祖国，但是对于碧子来说，这已是比祖国更加难舍难分的土地，正因为这里有苦难，才有让人永远不能离去的深情，那照亮一生的初恋、热爱、结合与同甘共苦，像纵横交织的生命的彩线，织成密实厚重的亲情的绒毯，生命所有意义和感动、执著和迷恋，全部都融汇在这里，离开了这片大地，生命本身就变成了虚无的蒸汽，存在也会飘逝成渺茫的烟云……
这不是她选择的土地，是一种命运的必然，这不是去与留的仿徨，而是惟一的依托……
朝阳从黑灰色的云朵中喷放出金黄、淡紫、深红的霞光，一望无尽的青纱帐滚动在一片彩色的光芒中，远方一片灯火阑珊，一座座楼房在晨曦中伸展腰身，迎接一个寻常而灿烂的早晨。
从窗外透过的晨光撒在学飞的脸上，他醒了过来。碧子轻轻搂起他垂在额前斑白的头发，轻声说道:
“学飞，你看，长春到了……”
(未完待续 沈强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