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山县)冰花
在一个周末的正午,我打著阳伞走出了楼门。在出门的瞬间真好比进了桑拿浴室,一股火炎喷射的感觉包围了全身。我快走了几步,正要开车门时,被一声甜稚稚的“阿姨——你好!”所吸引。顺著声音望过去,只见在3、4米远处的树荫下,两个幼儿正在玩砂子,其中小女孩儿的奶声奶气顿时让我忘记了酷暑。仔细望过去,那4岁左右的小女孩儿留著毛茸茸的短发,穿著花布连衣小短裙,她停下了正在用红色塑料小木锹掘砂洞的小手,好像故意地又那么自然地露出两排白白的小牙齿冲著我笑,有点害羞似地故意伸个下颚。那不加修饰的小模样,甜极了!可爱极了!像透明、清澈的涓涓溪水,唱著跳著愉快地流淌在山涧里一般,它让人感到清凉怡然。小女孩儿见我要打阳伞,好奇地、不解地歪著脑袋指给旁边的小男孩儿看,然后止住了笑容问我:“天上也没下雨,你为什么要打伞呀?”多么天真无邪!看著她那满头是汗、热得红扑扑的圆苹果似的小脸儿,真想抱起来亲几下,或者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好好享受一番那天使般的童心,或者跟他们好好玩上一会儿……想归想,没有胆量那么做。我站在原地学著小女孩儿的动作,慢声慢语地解释道,伞有下雨时用的,也有晴天时用的。听了我的话,她瞪了瞪笑咪咪的眼睛,又露出两排小白牙,说:“我知道了,那是遮太阳的伞,我也让妈妈给我买那样的伞。”正在我们谈笑风生时,从一楼一家敞开著的、飘著白纱帘的窗子里传出了日本女人叫孩子的声音。随即小女孩儿扔下红色小木锹就往家跑,跑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举著小手说了声“bye-bye-”,然后又跑了起来。
我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发现又被人数落一番似的尴尬,那女人分明是在警惕我,也不让孩子和我接近。幸亏刚才没和她亲热,不然我会更难堪的。想想看也难怪人家担心,那些对孩子们下毒手的魔鬼女人的脑门上也没贴著自己是坏人的字条啊,坏人混在好人堆里,好人受冤枉也不足为奇。想到这自己灰溜溜地钻进开著空调的车里,心里一直想著刚才那女孩儿迷人的纯真和那日本女人警觉的呼唤。
天真稚气的小女孩儿让我想起出国前我们研究所的家属区,每天晚饭后,男人们打排球,女人们打毛衣,孩子们则是三人一帮、两人一夥地自由玩耍。我手笨什么也不会,总是混在孩子堆里,有哭的、有闹的都得我去哄,抱抱这个,亲亲那个,由于能和孩子们在一起,我比任何一个女人都开心。
我们研究所的办公楼和家属区只有一墙之隔,所以孩子们到处可见。经常有孩子遇见我就说:“哎!上阿姨家玩去呀!”还没等我做出反应,早已跑到我的前头。那个光景真是开心、快乐。我们还故意拦住小一点的幼儿,“不和阿姨亲一下不让过!”孩子们乖得很,撅著小嘴冲著脸颊就来一下。“不行,不行!没亲出响,再来一个!”孩子们嘻嘻地笑著,开始纠缠起来,要求和他们一起玩。那时候用不著徵得家长的同意,也无须向谁打招呼,随便和哪个孩子玩一通是常事。孩子们也成了大人之间接触、交流、友谊的桥梁和纽带。经常和孩子们一起,发现自己长了耐性和忍让,还忘记了烦恼。大学毕业后工作的10年真是快乐、幸福的10年。
话说后来又多次见到小女孩儿,她仍然不减初次见面时的天真和热情,我则担心再次遇到上回一样的难堪,只是简单地打个招呼而已。小女孩儿似乎看出我的为难,每次见到我总是轻声轻气,时而用眼睛的馀光看看自己家的窗户。再后来的几次她把我拉到楼后面的树荫下,然后咯咯地笑起来,说:“阿姨,这回就不用怕我妈妈了,咱们玩吧。”她教我怎样堆砂山,怎样掘砂洞,怎样捕捉蚯蚓等等。几乎每说一句话都要笑一阵,自己也觉得可笑时再笑上一会儿,那小样儿著实让人喜欢得迟迟不肯离去。
躲避女孩儿妈妈视线的场所,成了我们“秘密约会”的好地方,不知为什么,小女孩儿很喜欢和我在一起,一有时间我也总会朝那个方向走去。有时我去上班,也总会发现小女孩儿在霜台车的后面露出小脑袋:“是去上班吗?”“加油!加油!加油!”我慢慢上路后一直开到很远时,仍然能从反光镜里看到已经变得很小,站在那边挥著手的小女孩儿的身影。
小女孩儿对那个小男孩说我是他们的大朋友。我很喜欢这个称呼,我们三人也很要好,也许在我们的住宅区里他们没有小朋友,我没有大朋友的缘故吧。
其实交个小孩儿作朋友,别有一番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