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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而生病 / ■(名古屋)唐辛子
日期: 04年02月3期
  我生病了。在今年的这个秋天刚刚来临时,患上了来日本后最严重的一次感冒,感冒引发了我已经治愈了多年的慢性喉炎,我开始白天黑夜没完没了地咳嗽,直咳得歇斯底里,咳得自己完全喘不过气来。
  丈夫为我倒水,递药,心疼地对我说:“等我星期三休息,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很顺口地说:“ 好的。”没感觉哪儿不妥。
  直到晚上睡觉了,我咳嗽咳得躺在床上睡不着,回忆起白天丈夫对我说的话,才突然想到:为什么要等到丈夫休息才能去看病呢?我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去的,何况,在家附近,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就有一所很大的私人医院。
  我就这样躺在床上,在无意中开始回忆起早已经过去的生活片段,惊然发现:我似乎从没有独个儿上医院看过病!当然,我是个平凡而健康的人,和许多人一样,不过是喜欢在换季时赶赶时髦,患点儿流行感冒之类,除此外还得过两次不明原因的急性肠胃炎。然而,即使是些不起眼的感冒之类的病痛,我都很少是一个人独自扛过来的,我身边总是有个人在陪伴着我。
  在我结婚前,那个在我感冒咳嗽时陪伴我最多的人,自然是我的母亲。尽管我常常自夸地对别人说:我十八岁就离开家,独立生活。如何如何……而事实上,无论我多早离开家,也无论我离家有多远,我的母亲似乎仍总是不离我的左右,而且常常会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例如我生病的时候出现。或者换句话说,我总是在和母亲呆在一起时,才会感冒生病。我的母亲本就非常爱我,而我又爱在她面前病倒,这就令她对我更加怜爱,越发对我温柔有加,也越发对远行的我,多一份牵挂与思念。
  我想我之所以会这样,大概是我身体里一种叫“意念”的东西在作怪,因为在我独自一人或者什么关键时刻,例如出差时,在旅途时,或是考试,比赛等等情况下,我基本是不生病的,我明白那种时候绝对不可以生病,因此会在脑子里一遍遍告诫自己:要保持健康!坚持到最后!“意念”这东西在我的身体里蒸发,产生某种神奇的力量,指挥着我的大脑,总能让我在紧要关头支撑到最后。最生动的例子,是我结婚的那段时间,为了保持苗条的身段,做个美丽的新娘,我在婚礼前二个月,就一直注意节食,少吃少喝,而偏偏那段时间工作还特别忙,每天都加班到晚上九十点才回家,母亲看到了,心疼地说:“你这么忙,要工作,还要准备婚礼,又减什么肥,身体要弄坏的!马上就是大喜的日子了,可千万别生病啊!”我冲着母亲做鬼脸,说:“不会不会!要生病也会等结完婚才生。嘻嘻!”
  果然如我自己所说,我健康快乐地做了新娘,并在婚后一星期,在送别最后一个从家乡前来道喜的客人后,才开始病倒。那次生病,照顾我的是我的公公婆婆,他们在我们婚后留下来,住在我上海的家里,想趁此多了解他们的儿媳,增加些和儿媳之间的感情。我便不失时机地开始生病,晕头晕脑地躺在床上高烧烧到四十度,我的公公趁此机会大显了N次他的煲汤工夫,婆婆也嘘寒问暖,拿儿媳当亲生女儿般狠狠疼爱了一回。那次恰到好处的生病,让我很顺口地称呼我的公婆为“爸妈”,待我病好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像一个真正的女儿拥抱自己的爸妈那样拥抱我的公婆。我紧紧拥抱他们,用我的肢体语言直接表达我对他们的感谢和热爱,我在心里发誓我会像爱自己的亲生母亲那样来爱这对善良慈祥的老人。
  来日本后,我很少生病,因为丈夫忙,我也忙,忙起来也就忘记了世界上还有生病这码子事。后来我怀孕了,丈夫还是忙,而我则天天闲在家里,不过我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因为我须有健康的身体来孕育健康的孩子,所以我决不允许自己生病。我按医生的吩咐,每天上午下午按时散步,并看遍日本所有的母婴杂志;我给丈夫织毛衣编围巾,还对照着杂志上的裁剪图比比划划着给未出世的宝宝做婴儿服;那段时间我甚至还挺着大肚子自个儿学会了做大馒头和花卷,因为我在怀孕的那段日子,我晚上连做梦都想吃中国的咸菜+馒头,偏偏日本就没这些卖,而我又实在想吃得不行,就只好动手学会自己做。那段孕育生命的日子,我过得健康而平和,在离预产日还剩下三天时,我顺利地生下了我健康可爱的女儿。
  今年秋天,我居然在毫不知情的时候,开始感冒咳嗽,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自己哪儿没注意好所以生病了?丈夫依然每天工作很忙,但会每隔段时间便打来电话问候,甚至每天早上他出门前,还会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探一探,自言自语地说:“没有发烧吧?”那时候我常产生错觉,以为丈夫是我的父亲。我两岁的女儿,并没有因为我生病了所以突然成熟长大,她还不明白“生病”是什么意思,照样将玩具扔满一地,将家里弄得乱哄哄的,然后快乐地去幼儿园见她的好朋友们。
  不过,昨天晚上,当我躺在床上大咳不止时,我的女儿很担心地跑到了我身边,问:
  “ 妈妈!你咳嗽了?”
  “ 妈妈!你吃药药!”
  说完,女儿去我放药的口袋里,拿了一包止咳药给我,并拿来了我的水杯,看着我将药吃下去,女儿无限羡慕地问:
  “ 妈妈,你的药药,味道不错吧?”
  “ 哦!不!MII,”我说:“ 妈妈的药药味道很不好!MII绝对不要吃!”
  “ 嗯!”女儿说:“ MII不吃!MII也不哭!MII在笑!哈哈哈哈”。
  女儿说完,扔给我几声很夸张的笑声,这让我忍不住真的大笑起来。
  我知道,过几天我就好了,而我身体里的所蓄存起来的那些爱意,会令我比过去更加健康和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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