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tella

从东新宿到新宿西口只一站路。上车之后，发现我身边面对面地坐著五个年轻女孩子。下午那个时间段里，车厢里的乘客不多，我的正对面，是一个老太太和两个看起来像公司职员模样的女子，穿著深色套装。她们都很安静地坐著，脸容疲倦，眼睛半垂，视若无睹，这是日本人的一贯表情。

上了年纪的女人真是尴尬，衣服灰暗，显得乾巴巴索然无味，鲜艳亮丽呢，一不小心便弄巧成拙，反令老态尽现，可悲得很。

突然间，身边的那五个女孩子鼓噪起来，又笑又尖叫，我忍不住看过去，原来有一只很大的黑色苍蝇，飞来扑去地，正在她们身边。在一片尖叫声中，那苍蝇显然乱了方寸，越叫越往人身上撞，最后总算停在了车厢上面的扶手上。

看那五个女孩，长相平庸，衣著普通，并无一点特殊之处。我也一向不喜欢那种叽叽喳喳的女孩。但是那一刻，虽然很吵，我却感到她们年轻蓬勃的生命力。全世界无论人种、国籍、肤色，这一点是同样的。就是因为年轻，才会旁若无人地为这么一点小事大嚷特嚷，由衷地兴奋半天。若不是一只虫子而是发生别的什么也一定有同样结果。在那个年龄里，由于荷尔蒙的作用，任何一点事情，都可以引起轩然大波。

我抬头看看对面的几个女人，显然她们的神情中有与我同样的感觉。等明白那些女孩子为什么大叫之后，她们有点似笑非笑地，但是眼神中透著一丝柔和，哦，又蠢又无聊的奢侈得起的岁月。

车继续往前飞驶。

我看著那些清纯稚气的脸，她们皮肤光洁，头发亮闪闪，笑得拥成一团。人家的故事刚刚开头，就像一出戏，无论编得好坏，才开演，多少还有些期待。生命中的这一站，虽然青涩，毕竟还是可爱的。因为那些心还很新，还没有来得及被污染。

可我已经被污染的心里忽然狰狞地涌起一大堆话。人人小时候都充满希望，走下去就会知道为人艰辛，生活道路充满荆棘，悲多于欢，不如意事常八九。踏进人生，没得选，就要死撑一辈子。可惜人生苦短，时光一瞬即逝，失败了没有可能回头重来。别人经历的，别以为你不会重蹈覆辙。如果一早说穿了，前程不过如此，你们怎么办？

再往那里看一眼，不好，人家不笑了。

我不管，继续想下去。生命就如一本书，每一页翻过去就过去了，后面还有的，页数不一样，所剩无几。一个犹豫，已到尾声，别到时候空落落连缅怀的内容都没有。伤春悲秋还需先不愁衣食，别忘了先备好那生活中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五十步笑百步，你以为还早么，那一天很快会到，一眨眼就轮到你自己。

哈哈哈，恶劣，鬼上身了。一如万圣节里的呓语。

车停，新宿西口到了，我起身下车。多么快，一个站，在生活时空里几乎感觉不到。

不不，前程似锦，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