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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城:小快朵颐之矮脚青
日期: 23年12月3期

吴藕汀 《节候图》中的青菜

中文导报  东瀛岁月

作者:潘城

《射雕英雄传》里黄蓉为了让洪七公传授郭靖“降龙十八掌”,每天做美味佳肴,到最后一掌“亢龙有悔”,黄蓉说要做青菜豆腐,洪七公不愧老饕,眼睛一亮,越普通的菜越见真章!
炒青菜除了油和盐,其它都是多余。如果说技巧,不才可以做到“听声辨味”,就凭青菜下锅那一声。我家祖居有个天井,尽头隔一砖墙就是“好宝婆婆”家的灶披间,开一小窗。这位民间烹饪大师,日日围裙不解,精研三餐,每天从那个小窗洞里传出各种食物的香味。
入冬,家家户户每天必食青菜。差不多快到晚饭的点,我做着作业,尖着耳朵只听极猛、极烈的“呲啦”一声,好宝婆婆的青菜下锅了!这一响可不简单。炒青菜要热油锅,铁锅倒油后烧到足够烫,再把青菜倒入,其中的火候、时间都得靠经验衡量。说起来容易,烫锅下菜,油星四溅,甚至火焰腾空,烧菜人往往缩手跳脚、丢锅弃铲。但见好宝婆婆,临危不乱,面无表情,好比大将临阵沙场,可以“温酒斩华雄”。这是一辈子烧菜练就的。
当然炒青菜无可匹敌的好吃,还要源自于食材本身。洪七公吃的青菜估计就是“矮脚青”,因为金庸是嘉兴人,小时候想必吃到过。
嘉兴文联的双虎兄打来电话,专门跟我掰扯青菜的问题。现在全国超市价目表上写的都是“上海青”,往往颇不地道,也许是出于一种对大都市的联想,其实都市谁还给你种青菜?而且上海、嘉兴连到苏杭一片上点年纪的人谁要吃上海青?双虎说,除了上海青还有杭州青与苏州青,我从小吃到的那款“矮脚青”属于“苏州青”。好家伙,有点像植物学家分类。
从嘉兴到嘉善、枫泾、朱泾、练塘、青浦一路乡野菜圃中的“本地青菜”唤作“矮脚青”,杆子极短,一大朵一大朵的匍匐于地里,那是青菜中的极品。特别要打过霜以后,又糯又甜。
如今这等品质的青菜很稀有了,原因说来不雅,真正好吃的青菜是靠大粪喂出来的。不仅是青菜,果蔬莫不如此。为什么现在总有人怀旧,感叹再也找不到儿时瓜菜的味道呢?别不爱听,皆归于粪。比如大名鼎鼎的“平湖西瓜”,我奶奶以前常说,平湖瓜农四处捡拾鸡屎,与草木灰搅拌成“鸡屎灰”肥田,才有平湖西瓜那一口鲜甜。
农谚说“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土是摇钱树,粪是聚宝盆”。历代农书中多有记载用粪之法,诸如“踏粪法、窖粪法、蒸粪法、酿粪法、煨粪法、煮粪法”,还有道士炼成“粪丹”,相当于浓缩有机肥——打住,越说越没胃口,不过中国文人自古崇尚归隐,种地是与粪为伍,才能“粪土当年万户侯”,金石家邓散木更是自号“粪翁”。但农耕文明被工业文明取代,饮食与排泄的循环被打破,其实深刻影响着美食的“味道”。因触及到人类的“污秽观”与“洁净观”往往避而不谈,在此也不便多说。详见周星先生的《道在屎溺》。
儿时冬日里,祖屋两房人各炒青菜一盘,百热沸烫的端出来“别苗头”。我记得菜叶还冒着细小的油泡,盘子沿上挑一点桐乡辣酱,咸而微辣,怎么形容呢?恰好手边有一个嘉兴竹刻名家冯嘉生雕的笔筒,上面刻着一棵青菜,题诗曰:须知天下味,独有菜根香!
别记:上海疫情时,我妈在杭州的超市买上海青,从两块多一斤涨到了六块多。别提当年矮脚青的味道了,咬起来“渣咕咕”,都快赶上老黄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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