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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宇的信笺
日期: 06年08月4期 评分: 9.00/1

  ■(福冈县)伊 娟

  我在门前的河边散步,悠闲地享受著春天的阳光,脚下是碧绿的草坪,瞬间,我的身边开满了白色的菊花,一大朵、一大朵像锦簇的云团,慢慢地延伸直到铺满了整个河岸,我兴奋地张开双臂高呼:“菊花开了,菊花开了……”清晨到了公司,我绘声绘色地描述我的梦境。
  下班,我匆忙地回来,刚刚打开电脑,就听到有人按门铃,我打开门,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一时竟然想不起,我看见她手里拿著一个信封。她轻轻地鞠一躬,浅浅一笑,然后自我介绍说:“冒昧打扰您,我叫田中,我的母亲是住在102房间的。”我一下子想起来,“知道了,田中夫人,您好!好久没见到您母亲了,她好吗?”她看上去六十多岁,我影影绰绰记得,她母亲——青木老太太跟我说起过自己有一个女儿。她的眼睛里闪过瞬间的哀伤,然后用很小的声音,表情平和地说:“我母亲住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医院,最近去世了。我在整理她的遗物的时候看到这封信,我想这封信应该是写给您的。”她说著,举起了信封,用试探的眼神看著我的脸,继续说道:“在我母亲生前,她常跟我提到您的名字,说承蒙您的照顾,每次提到您的时候,都能感受到母亲愉快的心情,她说你是个漂亮而好心的人。但是,我不知道您是否打算收下这封信?”我很吃惊,难怪最近看不到老太太的身影,还以为天气冷她很少出来了。我更意外的是,会收到这么一封信。我礼貌地说:“请您节哀”。我双手接过信封,田中夫人又说:“我还要去整理其他东西,谢谢您的诸多关照,您能收下,我十分感谢,你帮助我成全了母亲的一个心愿。”
  送走田中,我打开信笺,是一张洁白的宣纸,上面是我所熟悉的老太太的毛笔字,书写的是杜甫的《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字体如行云流水,遒劲中透著清秀。落款日期是十一月吉日,署名青木富子。
  我想起与这个老太太交往的一幕一幕。我搬到这里住是十年前的事情,每天忙著工作,早出晚归,同住一幢楼的人仅仅是见面寒暄几句,很少往来。与青木老太太熟悉是前年的事情。有一次。在例行每月一次的清扫楼区卫生时,我们第一次亲热地聊起来。她说:“听说你是中国人,我很喜欢中国的文化,尤其是书法,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书法。”我心里想,日本老人喜欢中国书法,没什么了不起的,人老了,看来真是罗嗦,尤其日本的老人多孤单寂寞,找个人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后来,我注意到她自己经常在天气好的时候,到公园的长椅子上坐著晒太阳,有时也散步,她有些躬腰,行动缓慢,与多数的老年人一样,看上去悠闲而自在。有时候也看到她去附近的花店买来菊花,我猜想她买菊花是祭奠时候用。偶尔走到近处,比如在她上楼时,我会伸手扶她一把,问候一声,有时也坐下来跟她聊聊家常。她是广岛出身,家庭本来非常幸福,丈夫在原子弹爆炸中丧生之后,她和女儿相依为命。女儿婚后既要工作也要照顾家,每周只能来看望她几次,偶尔带她出去吃饭,洗洗老人温泉。她说,她最知道什么是战争,她渴望永远的和平。她很自豪地谈起过自己的外孙,外孙是钢琴教师,我清楚记得当时迎合地说:“是啊,懂音乐的人都很美,尤其有内在的美。”老太太说:“不,美的人都是音乐”。我当时很不解。
  去年秋,有一天,老太太招呼我,竟然是要我看她的书法,已经发黄的宣纸,裱得不错,宣纸的四周是菊花的暗底,我没仔细看,草草扫过几眼,象徵性地赞美了几句之后说:“等以后有时间,我来好好向您请教。”然后匆忙地跑掉。走近这个老人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我也爱好书法,主要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愫在里面。我喜欢阅读老人衰老的面孔却闪烁著清澈的眼神,我喜欢品味老人那被岁月一再淘洗而剩下来的简单的智慧,感动之馀,生命在瞬间便注入活力。
  我手里的信笺渐渐地模糊了,彷佛一朵菊花,花瓣一片一片地绽开,如慢镜头的回放。这洁白的情意来自无边的天宇,纯真、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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