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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探望病父
日期: 06年04月3期

■(东 京)晓 军

  此时的父亲,平躺在病床上,打著久违了的均匀鼾声。一旁的输液架上,挂著一大一小的两瓶药液,正通过细细的塑料导管汩汩地一滴滴流进他的血管里。
  父亲的发病,并不突然。在年前不多的时日,父亲就感到了胸部发闷,心脏偶有疼痛感。后来,疼痛感日剧,便和母亲、弟弟到医院去查。医生诊断是心肌梗塞,倘严重的话要住院做介入支架手术。母亲和弟弟有些慌了,倔强的父亲反过来安慰他们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并嘱他们不要告诉我,即便要说,也只说是普通的感冒不适。过年回国探亲时,得知详情,又领父亲到医院复查一次,不是很严重,便倾向于保守治疗。待回到日本上班后的月馀,不时打电话回去询问父亲的病情,得到的消息都是正在治疗,病情很稳定,我便略放宽了心。不料,忽一天母亲打来电话,说父亲发病了很严重,要我尽快回去。于是我匆匆请假、定机票,归国。
  等我风风火火赶回了国,见到父亲时,他已住进了医院在病床上输液。据母亲讲因为药物对症的缘故,自输液起,父亲便没有再感到疼痛,情绪也好了许多。围在床边的母亲、我和弟弟都松了口气。入夜,看到父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便让弟弟把身体也不是很好的母亲送回家休息。母亲恋恋不舍,再三叮嘱我们,才一步三回头慢腾腾地走了。弟弟再回来时,还拉了一床棉被,让我到车上去休息,他在这里守护。我是执意不肯去的,和弟弟争执到半夜,最后,父亲发话,让弟弟也回家去休息了。
  夜深了,整个病区都安静了下来,病室里的灯光把夜的暗黑阻隔在窗外。我和同病室的另一个陪床的家属合衣侧身挤在一张闲置的病床上。许是一天的赶路和忙活太累了,实在坚持不住,我睡著了。不过,因为是浅睡,只不大功夫,便又醒来。我看到父亲在病床上辗转反侧,没有入眠。怕惊动了其他的病人,我蹑手蹑脚过去小声问他是不是难受了,是不是要喝水,是不是需要方便。因为使用了微量输液泵,父亲是不能下床的,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父亲心疼我,摇摇头说没事,并让我休息。我又复躺在床上,很快便入睡。大约一个钟头后醒来,意外地看到父亲自己小便一次。想必是看我睡得太死,不忍心把我叫醒,他自己挣扎著起来方便。我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内疚感,一直懊悔自己睡得太沉,没有尽到责任。
  次日天刚亮,母亲和弟弟带著早春晨间的微寒出现在病房里。早饭时,父亲倚在床头,只简单吃了几口便停下了,将饭菜推开,说是没胃口。还是母亲最懂父亲,问他是不是怕自己吃多了要躺在床上方便给我们找麻烦。父亲赶忙摇头否认,辩解的话也说得底气不足。我心里酸酸的,安慰了父亲几句后,到病区外面的院子里抽烟。
  院落里,弥漫了春天的气息。去冬落了叶子的那些树开始竞相发芽,一派欣欣然,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株北方不多见的丈馀高的白玉兰,吐出了毛茸茸土绿色的桃形的花蕊,显得与众不同。我就静立于其下,仰著头,盯著那含苞待放的蕊,一任口中吐出的烟雾消融在空气中。不时,有睡眼惺松的陪床家属从我身边经过,到开水房打水。我并不曾留意他们,只是在思忖如何对父亲说话,因为我打算在这一两天就赶回日本,会社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但是,父亲的病还不好,又放心不下。我的一整天,就是在这样的彷徨和矛盾中度过的。终于在晚上我吞吞吐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父亲怔了下,最后还是喃喃地说你回去吧,工作要紧。而在一旁的母亲,目光变得忧郁起来,说话的声调也有些变了。忽地,父亲的鼻翼翕动,有泪水从眼角慢慢滑出。他赶忙用手抹掉,并假装咳嗽掩饰著。此景,还是被站在床边的细心的母亲看到了。她的眼圈也跟著红了,唏嘘著用话语安慰父亲。
  我的心里隐隐地痛。父亲老了,加之疾病的压力,使得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坚强,而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依赖。我也清楚,另外的一重压力,是来自于父亲自己。他感觉自己还年轻,认为自己为儿女做得还不够,没有给予子女更多的财富,这样突然躺倒在病床上,倒是他自己难以接受了。不论我和弟弟妹妹如何劝导,他都不肯改变自己的想法。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我选择了留下来,并在医院陪床,让母亲和弟弟回去休息了。疲倦的父亲终于安然入睡了,输液器里的液体正一滴滴无声地流进他的身体。我心里默默地祈祷,愿我的父亲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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