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 叶)郭京会
星期六的早晨,我乘坐东西线地铁,车厢里很空,周末只有少数人才会起早外出,人们不是闭目养神便是默默地捧著书或展开报纸在读。车到原木中山站了,门一打开上来一位母亲,怀里抱著一个一岁左右的小不点,手里拖著折叠童车,身后跟著一位十岁左右的女孩像前面的母亲一样抱著另一个小不点,她身后又上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天呢,这位母亲带著四个小孩外出了。车上的人们在各自的位子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似乎都预感到一场扑天盖地的母子剧拉开了序幕。
我很喜欢孩子,在北京每天用自行车接送女儿上幼儿园的日子就像昨天的事情一样。外出时每当见到小孩子总忍不住远远地欣赏他们可爱的笑脸。我知道很多人的性格就取决于小时候和父母一起面对外面的世界的时候,有的孩子在外面会感到害羞,看上去很老实,有的则是我们在国内所说的“人来疯”,在人面前似乎有著很强的表现欲,不停地发声和动作。但孩子们的可爱就在于天真烂漫,这时一旁的母亲只需要稍微地看护一下孩子们的行为就是一幅非常完美的母子图。怕就怕母亲不停教训自己的小孩不要这不要那,孩子不知所措失去童趣,周围人的耳朵里听不到孩子们的可爱的童音全是母亲的噪音,这往往是一位精神压力较大的母亲。但在日本现在更多的看到的是另一种情景,母亲在一边用比孩子还要娇嗲的声音表现她自己,也不制止正在骚扰著邻人的孩子的行为。有时候几组这样的母子聚到一起,那场面只能用旁若无人来形容了。我常常不知不觉地在心里给母亲们打上不同的分数。
曾经在一个小餐馆里目睹过一幕让我难过好几天的情景,一位年轻美丽的母亲和一位老妇人领著两位大概只有两三岁的男孩和女孩就餐,餐桌上母亲不停地呵护著坐在身边的女孩,却始终呵斥著坐在对面的男孩,那情景不像是因为男孩犯了过错,而只是那位母亲在胡搅蛮缠地挑剔著小男孩,男孩忍受不了母亲的恶毒和无聊,眼里充满泪水把小小的身体靠在外婆身上看著无可奈何的她的脸。我想这位母亲的不正常的爱心肯定会导致两个小孩子的心灵同时畸形成长,我在心里给那位母亲打了不到六十分,甚至想这位年轻的母亲的任性与不讲道理发展到此也许就是旁边的另一位母亲造成的。
电车上的这位母亲和她的孩子们在车厢的一端开始了电车旅行。母亲紧紧地抱著最小最弱的小男孩,而另一个小不点则挣脱了大女孩的手在地面上开始了蹒跚的脚步,大女孩注视著母亲并小大人似的讲著大人的话题,母亲不时地注视著地上的小不点附合著她,这时趴在窗口的小女孩不甘寂寞地插言发表了一个意见,大女儿想也不想地否定了小女孩,而小女孩不服,两人一起望向母亲,母亲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轻声肯定了小女孩,小女孩可爱的脸上绽开了笑。不知什么时候,地上的小不点走近了车厢的连接处,门在来回地晃动,母亲发现时没有惊慌失措藉机高喊,只是提醒似地将手从大女孩指向小不点,大女孩将小不点抱回了自己的近处,也没有高声叫喊,我舒了一口气侧回头时,却发现车厢内的人不管男女都在赞许地看著这一家人。我默默地给这位母亲打了一个满分,到了浦安站她们齐心协力地一起下车,这回是小女孩在缓慢而吃力地拖著弟弟们的折叠车,母亲催促地轻声说了一句“你连这都干不了呀”,我看到小女孩低垂了一下长长的眼睫毛,马上又挺起了小胸脯,拖著车一步不拉地跟在母亲的身后,我还是给那位母亲打了满分。
其实我是没有资格评论别的母亲的,我在女儿上小学时与她的父亲离了婚,使她无选择地失去了同时拥有深深爱著的父亲和母亲的时间和空间,我后来才知道这事情对她是多么残酷。当从我的口中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时,她一反平时的天真活泼,默默流泪不止。我忏悔对女儿的不公,并祈祷我的女儿除了这件事以外所有的事情都顺心。但我的女儿是个坚强的女孩,事实上她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任何令她的父母失望的行为,她比以前更加努力了。虽然我和她的父亲从各自的角度都更加倍地给予了她父母的爱,但这件事肯定对她的一生,对她的性格有很大的影响。
作为母亲我应该给自己打几分呢?
偶尔看了一本书,说人在自己出生的那一天性格与命运大体就定下来了。这本书的名字叫《灵魂的目的》,是美国人写的,我看的是日译本,和所有的说教论证的译书一样,书很厚,语言苦涩难懂,硬著头皮看下来。用我从小所受的唯物主义教育来看这本书显然是不可信的,单凭人的出生的那一天就把人的一生给定下来,太偶然太荒唐了。但当我试著将自己生日的八个数字按照书中的方法加以简单的演变后,得出一个决定我的个性和命运的五这个数字来,它意味著我终生都在挣脱自己假想的束缚而寻求自由,并在金钱和冒险的人生岔道上选择后者,我为它的深刻和准确而吃惊。又把女儿和她的父亲的生日也算了一下,结果几乎全部言中,父亲是兢兢业业的学者,女儿则渴望安定的生活场所。
真的是不是一切都早已在出生的那一天就定下来了,那么我对女儿日复一日的负疚感是不是可以减轻些?我还需要给自己打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