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奈川）安 娜

　　支援介护（即护理）二级学习班的课程一结束，就进入了实习阶段。同学们立刻活跃起来，都想去老人之家施展一下书本学到的护理知识。了解这一行的朋友早对我说，介护这一行乍一看，工资挺高工作蛮轻松，其实非常辛苦和不易，同时还要担不小的风险和责任。她给我举了个例子，她的中国女友就是干介护这一行的，而且一直干得很顺当。不曾想，一次在用轮椅车推老人散步时不小心撞到了墙上，老人前额碰破了一点皮，医生验伤并无大碍，可老人执意要告她，结果惹得官司缠身，据说还要索赔，一下子弄得那人精神很痛苦。另一个日本女友道子也用几乎同样的话和亲身经历劝过我，我听了真有点想打退堂鼓，但什么事都是不入门不知深浅，既然学了，就一定要亲口尝尝这“梨子”的滋味。
　　我和同座位的佐藤女士分配实习的第二站，是当地的一家老人静养院。这家静养院最早是为基督教传教士修养而建造的，所处地理位置相当不错，就坐落在海边上，推开阳台的玻璃门，一眼望见平静蔚蓝的大海，对老人来说真是个极为安静舒适，疗伤养病的好地方。
　　未跨进大门之前，想像的情景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围坐一堂，欢声笑语，甚至可以玩玩扑克和麻将之类，有点像国内的敬老院。一进来才知道，这里共收进了七十多名老人，最年长者一百零三岁，最低者也七十多岁，平均年龄八十六岁。绝大多数老人是因脑栓塞、高血压中风、半身瘫痪、痴呆症或骨关节疾患等长年卧床，移动、食事、排泄、入浴完全不能自理的病人。少部分患者能用半边身子藉助走廊到处有的扶手栏杆，移动轮椅到食堂吃饭，但大小便却不能自理。由此可知，护理工作是多么繁重。
　　带我们实习的小夥子最多只有二十四五岁，做这个工作已三年了。看到他娴熟麻利地用雪白柔软的毛巾为那些长年卧床的老人翻身、擦洗、更衣、换尿布、检查有无褥疮等。我注意到这些病人长年卧床身体受压的部位没有一点褥疮发生，很清洁乾燥。做这些护理之前护理人员要将病床四周的围帘拉好，尽管这些老人已一无所知，但是日本的老人院还是非常注意保护每个病人的尊严和隐私性。护理完一个病人就在四周喷上清香剂，然后拉开围帘。
　　小夥子接著又带我们为那些骨瘦如柴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十几年的“植物人”喂流质饮食，我只能从病人间或转动的眼珠和吞咽动作上看出他是“活人”，但小夥子脸上始终带著微笑，一边喂，一边还对他们说著话，似乎要唤醒他们的记忆。每个患者进食后，都要用一把极小的海绵牙刷为他们清理口腔，一个病房四个病人护理下来，小夥子已是满脸大汗了。
　　这里老人的目光看起来是呆滞的，不能讲话，不会微笑，不能动，但他们被穿戴得整整齐齐，头发被梳得纹丝不乱，一日三餐按照病情被喂入由专门营养调理师制作的精细饮食，每隔几天有亲人来院看望，在某种意义上你可以说，他们是天底下幸福地一直享受精心伺候到生命最后的老人。
　　在护理这些老人时有一个场面叫我至今久久难忘。我们在给患者更衣时，一个老人患有精神病状，对我们又踢又咬，对这种场面，护理人员早已司空见惯，不急不气，“以柔克刚”，边劝说，边继续为他穿衣服，但精神病患者哪懂领情？他立刻用唾沫吐向女护理员的脸，而她没有去擦一把，像没有这回事似的，轻声叫他不要生气，继续耐心给他穿好衣服，直到送他回病房。
　　傍晚了，护理人员还在自己的岗位上穿梭忙碌著，我们跟著带教老师不停地奔忙，给食堂能坐轮椅的患者端饭，喂饭，然后清洗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毛巾再消毒，收集每个病房的垃圾，为卧床病人翻身更换尿布……一天下来，我和佐藤女士累得精疲力尽，脚痛得不想再挪动一步，俩人相对一笑，却已找不到了回家的北。
　　实习结束了，我如愿拿到了介护资格证书，但却和一块学习的大多数人一样并没有从事这项工作。一个我所熟悉的胖姑娘，现在仍在静养院岗位上奋斗著。去年我们在一起聚会时，她对我说，做介护这行的确不易，尤其是值夜班，根本不可能睡，虽然夜班补贴不菲，但其辛苦是自己才知道的。好在她还未婚，有她妈妈照料她的生活，夜班下来，回到家里大睡一天才能恢复体力。
　　藉写这篇文章我也想奉劝在日华人，尤其是想去学介护这行的朋友，不要盲目的跟风去学，更不要看了广告以为工作轻松能挣大钱而去学。在学之前你必须要问自己：你对介护的工作内容了解了多少？你的身体素质好吗？你做好了吃苦的精神准备吗？你的日语过关了吗？即便你不打算在老人之家工作，而是上门做家庭清扫家务服务，你对那些神志不太清醒的高龄老人的话语都能听懂吗？你能用敬语和他们说话吗？如果你具备上述条件你就应该勇敢去学，去实践。如果尚不具备，我劝你慎重考虑，因花了学费好不容易得到一张介护资格证书，最好能让它派上用场。否则，学了不用，真是一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