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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 我的向日葵
日期: 05年09月4期
    ■(大 阪)山城传玲


    午夜,坐在计算机前敲击着字母,触击在键盘上的指尖传来阵阵刺痛,牵引着我的心尖频频震颤:镶在指尖内的碎玻璃还未完全去除掉,而我,却永远失去了我的向日葵。
    十七岁那年,我的家在一场意外的火灾中化成灰烬。仰着泪水未干的一张脸,望着蓝澄澄天空下那一片黑压压的废墟,我的眼神渐渐地溃散在遥远的世界里,似乎再也凝不出焦点来了。
    一天,我的校外美术指导老师找到了关在画室中沉默的我,寡言的他照例没有多话,却递过一幅油画,是他临摹的梵高的一幅作品——《向日葵》,画面上,被插在粗陋土罐中的向日葵,极力向上舒展着枝条,绽放着极有活力的花盘。金黄色的背景使它们呼之欲出,似乎叫我振作起来。我紧紧地把它拥在怀里,就像要拥住一份活力。
    从此,它成了我的至宝。随着我家几次搬迁;伴着我学习、工作;看着我恋爱、失恋、成长、嫁人,东渡扶桑……一年一次的归国省亲,我总会抽出些时间,独自站在向日葵前,一人一画静静对望。十多年的时光流逝,画面上的向日葵也多了些细细的裂纹,就像它的年轮。我的目光穿透画面,似乎看到多年前的我,欢笑着的,痛哭着的,一幕幕上演在画框里,像银幕晃动着的画面,飞快地跨越时光无声变幻,却让看画的人心境如波涛汹涌的海面。
    此次回国,发现向日葵画被移挂在母亲的床头。床上躺着受病痛折磨着的我的母亲,她一个月前刚刚被剪断两根肋骨,切除了右肺叶里的一块癌肿瘤。疼痛使她无法起身,我每晚给她擦身。湿毛巾轻轻地擦过那条从前胸斜刺到后背近三十厘米长的刀疤时,母亲就会痛得轻声呻吟,我的视线就模糊了起来,止不住的泪水要流出,却又不能让妈妈看到我心里难受。用不着去钦佩什么名人轶闻,我的七十三岁高龄的老母亲克服了心脏病、高血压等多种疾病,毅然选择动开胸大手术切除癌细胞的这种勇气,就足以令我五体投地,她不正像是一株顽强的极富生命力的向日葵吗?
    一天傍晚,妈妈突然指着静挂在墙上的向日葵,说:“你把它带走吧。万一我走了,我怕没人会记得给它擦灰去尘。”她说得很平静,可我却是又悲又痛又悔:“为什么母亲病痛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陪在她身边?为什么嫁得那么远?”
    归程到了,我携着俩幼儿,夹着那幅向日葵油画上路了。到了机场我们才被告知我们的航班已于三天前取消。我们必须先飞往上海,呆一个晚上,次晨再由上海转机。在机场等待工作人员安排去上海的航班,漫长又无奈,好不容易可以上机了,却因油画上镶有玻璃,不便携入机舱内,只好办托运。看着画被机场人员粗暴地塞进一个黑色大垃圾袋,再被胡乱捆上一层破纸皮,我的心就像被揉皱扔在地上的破布一样。
    果然,到达上海后,领取油画时,垃圾袋内传来细碎又刺耳的声音。不用说,画框里的玻璃全被压碎了。碎了镜面的向日葵跟着我们娘仨,被机场人员接待在虹港酒店过夜。深夜,孩子入睡后,我轻轻地从袋里抽出画,剥离了大块的玻璃碎片后,我把画放在地面上铺着的报纸上,跪在画旁,用指尖细细地拈去已粉碎的玻璃碎屑。忘我的清理过程中,许多碎玻璃屑扎进我的指肉。直到血洇红了一朵向日葵时,我才清醒过来。
    次晨五点,我用红肿刺痛的手指拎起画,带它启程。微弱的晨光中,我们上了去浦东机场的巴士。向日葵静静地依在我脚边。我心里涌上一丝安慰,幸好损坏的并不是油画!当时,并不知道这是向日葵陪我走的最后一段旅程。在浦东海关处,我从行李车上携下大女儿,抱起小儿子,进了关。也许是疲惫和悲痛使我忘了向日葵,它就那么呆在行李车上,眼睁睁地看着我带着茫然沉重的脚步走远。
    临起飞前十分钟,我突然记起我的向日葵。联络了机场人员一番寻找,最后看到空姐带着歉意向我走来时,心里便涌上绝望,我知道我永远地失去了它,不仅仅是一幅画,更是鼓舞我向前的一种力量。
    坐在计算机前,思绪翻滚:亲爱的向日葵,现在你会在哪户人家的哪面墙上,静静地注视着那家人的生活点滴,喜怒哀乐。我的指尖还存着你留下的碎玻璃,而我却得面对失去你的现实。失去你以后,这回我是否能靠我自己的力量再次振作起来呢?我想我会的。因为你那充满活力、美丽的容姿会永远印在我的脑海中,它将继续鼓舞我。再见,我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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