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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月又盈
日期: 05年09月3期
      ■(福岛县)渡边寿子


     又近中秋,对月亦心生浮想,想远在千里之外的妈妈若也同样望月,是否我们的目光便会相遇?想这同出一处的月光照泻在我们身上,是否也就能冷暖相知?
     往往独自行走在异国繁华都市车水马龙的流光里,抬头,见着圆月,静挂在城端高低有致的楼角上一方暗夜天空里的时候,我会微笑,我会感动流泪,因为仿若见到妈妈俯视的笑险,轻声对我问候。
     淡黄色的圆盘,内里深浅的沟壑,又似妈妈经风霜岁月浸刻的皱痕折迹,一点一点地从我的心头画上她的眉尖,她担心我,一个人不会照顾自己,一个人不够快乐坚强,一个人打开的不是摆好热饭热菜的家门……常言道:儿行千里母担忧。虽则我过去总是不耐烦地说她瞎操心,虽则我只不过以为她退休了没事可做,虽则我还没有做过母亲,体会不到骨肉分离的酸楚,可是现在,却竟在月光幽幽照亮我脚下路的那一瞬间泪盈眶而出。
     浮云移去,月亮完全显露出来,来日本时匆忙,我不曾带上一张母亲的相片,或者当时也认为没有必要的。可是,妈妈的五官颜面,这样清晰,令人难忘,她的眼底的惶惑与悲忧的唇仍然那样丰厚,都仿似她就在我身边,这样的真实而又这样的亲切。
     毕业以后,妈妈没有捆住我高飞的翅膀,让我一个人走遍了大江南北,独自在外营创自己的精彩世界。我以为这是我的人生,可是对妈妈而言,却是她内心的隐痛:从小在她的羽翼下无忧无虑成长,为我遮蔽了所有风雨,何曾想到我振翅飞远?外面的凄风苦雨我以为妈妈不知,可是我忘了,妈妈是长女,自小便挑起家庭的生活重担,她为了生活曾背井离乡,孤身远离了乡土。虽不如我今天的洒脱,可以标榜因为年轻有远大的理想,受了豪迈要走四方的蛊惑。可是在路途上的所有艰辛愁苦,原来妈妈都早深有体会。
     我单枪匹马来到日本这个繁荣国家,开始了完全独立闯荡的生活。少了妈妈的唠叨与管束,自以为天地于我之大,自由我任意徜徉,偶若听到母亲在电话里的声音,操心的询问、殷殷地叮咛,每次启口的第一句话,妈妈的思念远远牵过来,如网般罩了全身。当难过、悲伤、遇到挫折的时候,打电话回家,会悠悠地说:“妈妈,我想回家一段时间!”妈妈不明就里,兴奋地说:“你有假期了吗?”她哪里会知道,我是想回家疗疗伤。工作上不顺心,我也只是想躲在妈妈身后,再也不要面对恼人的上司,感情失败了,希望妈妈抚着我的背轻轻说:“每个人都是这样走过的!”原来,不管离开多远,妈妈在心中,永远是一扇开启的窗,像一个温爱洋溢的港湾,只有在她身边,我才不会知伤有多痛,苦有多深。
     已退休的妈妈,剪着短短的发,夹杂的白发,越发明显了。看着已经老去了的妈妈,我心里百感交集,她这样一个普通女子,虽然没有什么成就兴可骄傲的地方,但她完成了一个女人在人世必经的一切。有梦的童年,恋爱的时节,生儿育女的苦楚,任劳任怨地打理着这个小家,没有穿过漂亮的衣裳,不曾描眉画目,她的脸上就已松弛沧桑。这样的日子,让我们去过,我们会接受吗?可是妈妈走过来了,就这样耗尽了她的青春、美丽与情怀。我的心里总会有些温柔的角落被她触痛。
     月亮的脸多像妈妈啊,光芒从未离我左右,这样默默关爱地注视着我。我暗暗下定了决心,尽我最大的努力,要让妈妈更快乐更幸福,不要再为我们操心。妈妈放在我们身上的梦想,是她一生的未竟希望。
     妈妈现在生活在故乡,我又在他乡之外,然而彼此相牵关顾的心,如外公对妈妈,妈妈对我一样,却在几点间连成一线,从未断隔,代代会传承。这夜夜的月光在我的窗头前,低眉含笑,光彩照亮在我心间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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