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 京）鱼 儿

       夫在给家里打电话，婆婆说：“你嫂子已经准备好了，正在想办法怎么去日本，你们给办办。学校停课也好，她已经铁了心了。”夫的哥哥几年前在家乡开了一所艺术学校，学生也算不少。他们靠这所学校虽然没有发财，生活也算小康。可是自从我们来日本后，他嫂子一直在等我们给她办过来。她的梦想是过来赚一大笔钱，开一家更大的学校。
      她的想法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当初我自己也是这样出的国。那时我工作很安稳，可是总觉得生活里缺少什么。我想大多数出国的人大概和我的想法一样，不甘心过平凡生活。或许每个人目的不一样，有人要赚钱，有人要求学，有人要换种活法。总之，我们怀着希望踏出了国门。那时先出来的我，临行前雄心勃勃对夫说，“你就等着吧，看我给你拳打脚踢开辟一个新世界。”可是，过来后就傻了，语言是个大问题啊。怀揣十万日元登上日本国土的我不到几天就因付各种费用所剩无几。
      想想那时一家一家找工作时的艰辛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头几年异国的寂寞孤独的感觉现在还是刻骨铭心，想起来鼻子发酸。一定所有初出国门的留学生都有这个经历。和留学生不同，抱着赚钱想法来到日本的人可能又会不同。我见过很多黑下来的中国人，在餐馆里没日没夜地干，还要受老板的气。我在横滨的一家居酒屋里打过工，共事的有3个中国人全是黑下来的。他们在厨房里干，比我干的时间长，累，可是没有我工资高。其中有一个姓余的小伙子来自福建福清，三十岁左右，五官挺端正。小眼睛，眼窝一直是肿的，每天都好像没睡醒的样子，而且还喜欢用白眼看人，因此给人印象有些傲慢，但是偶尔笑起来时细细的牙齿使他有几分孩子气样。他的脸总是苍白着的。除了这份晚上的工，他还在一家很远地方的拉面店里做。就是说，晚上十二点半收工后，早上八点再出另一份工。除去在路上耽误的时间他的睡眠和休息时间只有五六个小时。一年三百六十天无休。他这样干快十年了。我觉得他挺神，体力上神不说，每天单调重复的日子怎么过啊。还有他和老婆──也是福建福清来的，黑的──租一间4个半榻榻米的破旧的房子住，他们还在日本生了一个孩子，是男孩，找人送回国内给父母养去了。更神的是，他在日本过着这种地狱般生活，国内用他赚来的钱已经盖起了两栋洋楼！
      我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说钱赚够了就回去，回去享福。可是现在好像还没赚够。有一段时间我总幻想去美国，那里的草坪和宽阔大街让我神往。可是有一天，我又看到朋友发来的一张国内的照片，街上行人随意走着，很安闲，拖沓的样子，让我想起久违的故乡。我又觉得国内也很不错啊，于是就每天想着有朝一日要回去，要边吃东西边逛街，要大声说话不用顾忌。
      米兰．昆德拉说，“生活在别处”。为着理想和目标活着的人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最起码我们能够积极的活。可是在理想的同时是不是也该珍视一下现在的生活？毕竟我们只能拥有现在。我忽然挺想劝劝大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