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贫民之子、人权斗士到大韩民国总统,再到涉嫌受贿接受调查直至跳崖自杀……卢武铉的一生,就是一部大韩民国的民主化进程史和跌宕起伏的个人奋斗史。其实,卢武铉曾在任内就遭遇韩国宪政史上首次总统弹劾案;而在卸任还乡之后,深陷受贿漩涡的卢武铉成为韩国现代史上首位自杀身亡的前总统。
韩国前总统卢武铉于5月23日跳崖自杀,头部严重受伤,身上多处骨折,于当天上午9时30分左右逝世,享年63岁。虽然韩国执政党有对前任“秋后算账”的传统,但他却是韩国史上首位自杀身亡的前总统。
卢武铉的妻子权良淑当天9时25分左右赶抵医院,得悉噩耗后当场昏厥。韩国检方原计划当天再度传唤权良淑,并打算申请拘押卢武铉,但在卢武铉跳崖自杀后,检方召开紧急干部会议,决定终结相关调查。
最近,韩国检察机关怀疑卢武铉在任期间通过秘书、家人和亲戚收取巨额贿赂,并于4月底以“涉嫌犯有综合受贿罪”要求卢武铉从家乡前往首尔接受调查。卢武铉则在调查中表示,他对家人等从商人手中收取钱款并不知情。
死前支开警卫
尽管警方认定卢武铉是自行跳崖,电脑上的遗书亦无造假痕迹,但最新调查显示,卢武铉5月23日在家乡庆尚南道金海市烽火山猫头鹰岩跳崖的时间不是之前报道的早晨6时45分,而是更早30分钟左右的清晨6时14分至17分之间。
韩国警方27日表示将对卢武铉的死因进行全面重新调查。据悉,卢武铉跳崖自杀时,身边并无警卫人员。警方表示,卢武铉自杀前找藉口支开了警卫。该警卫为了逃避责任而进行了虚假陈述,曾表示亲眼目睹卢武铉从30米高的猫头鹰岩跳下。
庆尚南道地方警察署证实,卢武铉约有半小时没有受到警卫的保护。从跳崖到被发现(6时45分),至少历时28分钟。事发当天,陪同卢武铉登上烽火山的警卫科科长李炳春(音译)事后三次改变供述。
调查显示,卢武铉当天凌晨5时21分左右开始写作遗书,5点26分第一次存盘,后经修改于5时44分做了最后保存,然后用内线电话告知警卫要“出门散步”;5时45分左右离开峰下村私宅;6时14分许抵达烽火山猫头鹰岩,先是询问李炳春是否携带香烟,接著命令他到距离猫头鹰岩200多米的寺庙“净土苑”看院长“在不在”(卢武铉父母的灵位供奉在净土苑的寿光殿里)。“……他(李炳春)重新回到猫头鹰岩发现卢武铉不见的时间是6时17分,因此初步判断卢武铉是在这段时间内纵身跳崖的。”
据悉,自杀前三天开始,由于严重的精神压力,卢武铉经常不吃饭、狂抽烟,即使在家也是躲在办公室内闭门不出。卢武铉22日接到从大检察厅发出的“要求权良淑女士于23日报到”的通报后,内心极度不安,以至他在最近一直不停地抽烟减压。卢武铉的亲信表示,卢武铉曾说政府的做法很过分,“真希望就这样离开。”
检方政治迫害?
卢武铉在自杀前写下的遗书中写道:“那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也让很多人受累了。……生与死没有区别。不要道歉,也不要埋怨谁,都是命”;“把我火化吧。在村子里给我立个碑就可以了。”
卢武铉还在遗书中写道:“真的很对不起我的儿子、女儿还有所有支持我的人。……虽然在金钱这方面,出现了很多批评我的声音,但我可以说是清清白白的。在遥远的未来,历史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评价。”
韩国法务部23日表示,由于卢武铉身亡,对其进行的受贿案调查宣告结束。卢武铉支持者和反对党认为,针对卢武铉涉贪案的调查工作过量。不少民众亦认为,现政府在涉贪案上穷追猛打,导致卢武铉不堪精神压力而自寻短见。韩国大检察厅的网站留言满是网民批评,网站几乎瘫痪。
去年底,韩国制鞋企业泰光实业公司老板朴渊次由于逃税和行贿而被韩国检方调查。今年3月下旬,韩国大检察厅查出朴渊次曾向卢武铉侄女婿延哲浩汇款500万美元,这使“朴渊次门”迅速升级为“卢武铉门”。
因为没有首尔户籍,卢武铉2008年卸任后返回老家峰下村定居,过起了普通的村民生活。作为韩国首位“归乡总统”,他一直通过个人网站“人活著的世界”与外界沟通。4月7日,卢武铉通过个人网站发表道歉书,承认自己家人从商人朴渊次手中“收钱”;4月11日,卢武铉夫人权良淑接受釜山地方检察厅传唤调查,承认曾收过100万美元用于偿还债务等;4月12日,刚从美国回国的卢武铉儿子卢建昊接受调查;4月30日,卢武铉以嫌疑人身份从家乡前往首尔接受检察机关质询。他在出发前对媒体说:“无颜面对国民。让你们失望了,很抱歉。”
被誉为“廉洁先生”的卢武铉似乎也难逃“第一家庭魔咒”。之前20年里,韩国历任卸任总统一家由于受贿而受到司法处理屡见不鲜。面对检方的频繁传唤、媒体的无情抨击和冷嘲热讽,卢武铉只好深居简出,曾于4月21日在网页上称,“我一步都无法迈出家门。我的家就是监狱。”
学历最低总统
卢武铉出生于一个贫困村落的农民家庭,自幼家境贫寒,求学之路极为艰辛。卢武铉曾回忆说,小时候“特别羡慕家里有牛的孩子。由于交不起规定费用,常常挨罚或被迫返回家时,感到特别窘迫”。而釜山商业高中则成为卢武铉的最后学历,也使他成为韩国历任总统中学历最低的一位。
1988年,卢武铉顺利当选韩国第13届国会议员。然而,卢武铉的从政历程一波三折。他总共参加了6次选举,包括4届国会议员选举和1次补选以及1次釜山市长选举,但他只当选过2次。2002年12月,经过激烈角逐,卢武铉最终战胜了大国家党候选人李会昌,成功当选韩国第16届总统。
2003年2月,卢武铉正式入主青瓦台。执政期间,各种改革在“朝小野大”的政治格局中举步维艰。2003年9月,卢武铉宣布退出新千年民主党,成了一个无党无派的总统。其个人影响力也在与庞大的在野党斗争过程中处于下风,总统形象大打折扣。
在就任一年后,卢武铉及其支持者组建了开放国民党,2004年3月,议员们以卢武铉违反选举法等为由对其提出弹劾,他被迫停职数月。这在韩国宪政史上尚属首次。但是,这次在野党发动的总统弹劾案反而引发了强劲的支持卢武铉逆风,开放国民党在当年4月的议会选举中表现强劲,成为占据过半议席的大党,卢武铉的地位得到加强。宪法法院也在5月驳回了在野党的弹劾议案。
此外,卢武铉认同“韩美是同盟、韩朝是同胞”的政治理念,支持金大中的“阳光政策”,致力于建立南北和解的韩朝关系。他主张以和平方式,通过对话解决朝核问题并向朝鲜提供经济援助。卢武铉还在任内同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实现会晤。
政府办国民葬
韩国现任总统李明博23日对卢武铉之死表示“难以置信,令人悲痛”,并指示有关方面按照前总统应有的规格,郑重处理卢武铉的后事。
5月24日,韩国政府和卢武铉的遗属达成一致,将为卢武铉举行国民葬。根据韩国相关法律的规定,前总统的葬礼规格可以是国葬(以国家名义、国家出资为前总统或功勋人士举行的葬礼)或者国民葬(以全体国民的名义、为对国家和社会做出巨大贡献的人士举行的葬礼)。葬礼最长持续7天,在各个地区设置祭奠所,出殡日降半旗致哀。
举行国民葬,韩国政府将承担大部分葬礼费用,而葬礼的时间、墓地等将最大程度地尊重死者家属的意愿。根据卢武铉的遗愿,将对他进行火葬,并安葬在老家峰下村,而非作为前总统可以下葬的大田国立显忠院内的国家元首墓林。据报道,卢武铉夫人权良淑等家人曾考虑举行家族私人葬礼。
卢武铉的灵柩23日下午从医院移至峰下村,灵堂设于村民会馆。从当天下午开始,来自社会各界的吊唁者络绎不绝。同时,韩国民众在首尔等地自发举行悼念活动,哀悼这位“平民总统”。许多民众重新评价卢武铉,为了献花而排队等候数小时。
总理韩升洙等政府官员23日晚赴峰下村吊唁时,在村口处遭到“爱卢武铉团体”(爱卢会)成员和村民阻拦,未能如愿进入灵堂吊唁。另有多名政界人士和政府高官遭到围堵,自由先进党总裁李会昌更遭掷鸡蛋和水瓶,只好打道回府。此外,总统李明博所送花圈也遭毁坏,李明博后在24日重新送了新的花圈。
韩国“苦命”总统
卢武铉跳崖自杀似乎是继承了韩国历任总统的悲惨宿命,事实上,韩国自1948年建国以来,历届总统几乎无一善终。无论是军人出身或者依赖民选问鼎青瓦台者,要么被政变或其它突发事件推翻,要么在任期内或离任后被爆腐败丑闻。
李承晚(1948-1960年在任)
在美国协助下建立了韩国,在任最后一年由于操纵总统选举引发全国学生示威浪潮,被迫下台流亡夏威夷。1965年,李承晚在流亡期间去世。
朴正熙(1961-1979年在任)
1961年发动政变夺取政权,1979年与情报局局长共进晚餐时遭到枪杀,其妻则在1974年被人暗杀。
全斗焕(1980-1988年在任)
政变上台,后在学生民主运动压力下辞职,从此隐居山区古庙,1996年因叛国罪、贪污罪等被判处死刑,后减为无期徒刑,1998年获特赦。
卢泰愚(1988-1993年在任)
下台后亦在1996年因叛变罪、贪污罪被判处22年半徒刑,经上诉后减刑为17年,1998年获特赦。
金泳三(1993-1998年在任)
准许财阀毫无顾忌地扩张,结果许多大企业债台高筑,后来国家濒临破产,被迫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助。本人虽勉强“平安著陆”,却因儿子腐败而颜面尽失。
金大中(1998年-2003年在任)
因推行南北和解的“阳光政策”获颁诺贝尔和平奖,但任期末年却因企业丑闻而蒙上污点,两个儿子因贪污和逃税被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