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5:30,82岁的孙玉英就起床了,她嘱咐老伴黄桂庆:“中午你自己吃吧,我要去拜佛。”为了这次念经她已经吃素3天。黄桂庆叮嘱孙玉英晚点去。
“ 不行,晚了就不灵了。”孙玉英匆匆答道,带上小凳子和盛满纸钱的香篮出门了。临走时,没忘了下地给家里3只羊割足一天的草。
这一天东北风很大,太阳暖洋洋地照在农家院子里。下午2点,五丰村19组村民顾六梅和杨生良在院子里拉家常,顾六梅抬头忽然看见东边20米处浓烟滚滚,正是念经的茅屋。顾六梅惊呼:“不好,起火了。”杨生良拔腿就往茅草屋跑去。
等到顾六梅和杨生良赶到小庙时,草棚已经倒塌,火苗呼呼地裹着未燃尽的茅草四处乱窜,烧焦的尸体变得像7、8岁的小孩一样高,缺胳膊少腿的都有。
杨生良赶紧拿起手机拨打“ 110”,然后开始大声呼救。在村庄的另一角,左等右等也不见老伴回来的黄桂庆开始挨家挨户地问,让黄桂庆诧异的是邻居家的老太太也没有回来。紧接着,黄桂庆看见警车呼啸着开进村里,救护车、消防车把村里的路堵了个水泄不通,他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一天,41位老人像孙玉英一样一去不回。
十几分钟的灾难
火灾过去了好几天,80岁的孙宝英回忆起当时仍惊魂未定。
火起之前,大家都在听主持人讲经。草棚中间放着一张画像,画前桌上摆着供品,中间有一条通道,通道两边是听讲者的座位,坐得满满当当。讲一次经就拜一次菩萨,刚刚拜完第5次后,就听见有人说“ 起火”了,这时草棚顶上不断有燃烧的茅草掉下来。坐在第3排的孙宝英赶紧往外跑,草棚内一片混乱,很多老太太第一反应是搬凳子、拿香篮,孙宝英出来不久草棚就倒塌了。
“她们不去搬凳子,就不会被烧死了。”孙宝英喃喃地说,由于当天不停呼叫,她的喉咙已经嘶哑。她头上系着一条蓝花布的头巾,然后认真地在头上别上一小块白布。
这场火只烧了十几分钟,但在草棚内烧香、念经的60余人中,却有41人死亡,3人受伤。死伤者均为女性,其中年龄最大84岁,最小的41岁,平均年龄72岁。
火灾的原因目前还未有正式结论,普遍的猜测认为是一个老太太到庙外西北角方便时,没有把烟头熄灭,烟头引燃了屋外的茅草。
不少村民认为,起火时草棚里的老人集中涌向门口,过程中有人跌倒,将支撑草棚的毛竹压倒,草棚随之倒塌,并迅速燃烧,大多数人来不及逃出门外,不幸罹难。
草棚?v?三拆四建
灾难发生后的几天,五丰村的小路上随处可见黄色的纸钱,每走一段路就能听见阵阵哀乐和震耳的鞭炮声,披麻戴孝的人们排成一列长队,默默地走着。
五丰村村民介绍,出事的草棚的旧址是解放以前就建起来的“ 寄借庙”,“ 文革”中“破四旧”时被拆掉。村长祝福金回忆,1999年5、6月份,黄湾镇人民政府派人拆掉草棚,村上的老太太又搭建;2000年10月份,黄湾镇人民政府重新清理,一年后一群老太太发动村民集资用砖瓦建了一个小庙;最后一次清理是在2001年4月份,然而到了2002年5月,一个临时草棚又在原来的废墟上建起来了。村干部也只能对这种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村干部拆庙,村民就会围着骂。”
在草棚的废墟边,不时有一些戴着白花、腰上系着白布的老人过来看看,她们否认自己参加过此类活动,但又坚持认为,如果当时镇政府不把砖瓦的小庙拆掉,就不会有今天的惨剧发生。
海宁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副主任孙踏海表示,浙江省20多年来还未有过伤亡如此惨重的火灾,虽然从1991年开始,海宁市就开始开展整治非法小庙活动,但仍然是屡禁不止。
按照黄湾镇的风俗,每月阴历的初一、十五、二十五都是烧香的好日子,一些老太太害怕到草棚烧香没有位子,都要一早起来跑着去。当地60岁以上的妇女就开始烧香拜佛,比例高达90%。
每次参与草棚念经活动的人数在30至50之间,参与活动者多为老年妇女。这种念经活动分很多种,有的叫“ 普堂忏”,其意为年老死后能顺利到达阴间,有的是给儿孙或新居落成念的经文。
村民张丽萍说,除了五丰村这个草棚以外,袁花镇有2个类似的草棚,附近的海盐县也有1个,组织这种活动的也不止一个人。
另一个村民朱亚红说:“身体不好的人自然就要去念经了,老太太们也想藉此机会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朱亚红认为这是当地老年妇女必须从事的一项活动,如果不在茅草屋里烧香,就要坐车到海盐县附近的鹰窝顶庙或袁花镇上的庙去烧香,不但旅途劳累还要收门票,鹰窝顶庙的门票就要4元。
而死里逃生的孙宝英也表示不会停止念经。孙的丈夫去世多年,她已经不干农活了,主要任务是照看曾孙。谈话的空隙,小曾孙跑来跑去, 孙媳追着他喂饭,小孩子还不明白这场灾难给曾祖母带来了怎样的忧伤。老人仍然念叨着:“经还要念的,不去庙里念了,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