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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出笼生命流逝 / 重庆井喷悲剧243人惨死
日期: 04年01月2期
  悲情来得似乎没有预兆

  12月23日,入夜后的重庆开县高桥镇晓阳村和以往一样,依旧是隐隐的蝉鸣狗吠,山梁上错落闪亮的各家灯光,和这些灯光里炉火边围坐的闲聊。晚上9点以后,习惯了早起的村民,在家长里短的余兴里陆续睡去,一天就算过去。
晚上22时,和以往一样,晓阳村村头罗家16H井轮值夜班的4名钻井队员接替队友站上钻台。据李明(化名)回忆,他拧开矿泉水瓶刚喝了一口,也就是22时02分的样子,警报突然拉响。
  警报意味着监控装置探测到溢流,李明和他的队友迅速按防止井喷的“ 四.七动作”控制井口,但井内压力过高,控制不住。很快20多米高的泥浆就从井口呼啸而起,喷上天的泥浆四散开来,井架上的顶驱装置被随泥浆喷出的硬物撞击,窜起的火星瞬间燃烧起来,大约1分钟后,火被泥浆喷射产生的高速气流冲熄。
  泥浆持续喷射15分钟后停止,井内含硫化氢的气体开始外泄,这时的浓度并不高。“ 井喷了,我们只能赶快撤离,通知附近的村民和乡政府。”李明承认,在这种状况下,钻井队并没有能力补救,只能选择放弃气井,紧急呼救并组织救援和撤离。
此后的夜晚,成为更多人恐怖记忆的开端。
  晓阳村历任20余年的村支书,也是现任支书周克安知道发生井喷后立刻打电话给镇政府,镇文书传达指示马上通知村民撤离。周克安说他拿上电筒,摸黑就往村里跑,沿途遇到的第一户是廖德清家,廖正在窗边看不远处的井场,还说自己已经过去看过一次热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回来又接着看。周克安马上告诉她,“ 井场出事了,赶快走”,并让她代为通知其他人走。
  把消息传出去后,周克安接着通知11组里其他人。周克安说,他是挨家挨户地叫,一般从窗户看到一家人里有人起床了,才放心去叫第二家。
  接下来的大转移,发生在23点之后。全程徒步,艰难而仓皇。
  周克安回忆自己再转回高桥镇上,已经是23点以后,钻井队的人和很多村民已经撤到高桥镇,没多久,又听镇政府人说“ 浓度超标”,要转移到7公里外的齐力。一行人急匆匆地又继续赶路,开始有人在途中出现不适症状,而绝大部分坚持在天亮之前赶到了齐力。在齐力休息还不到两小时,又接到继续转移的命令,天亮后不久赶到临时指挥部所在地天和,距齐力3公里。
  8人死亡65人受伤的数据就是在这批撤离人员中统计出的数据,而事实上,井口附近的3个村并非所有人都有幸第一批成功撤离。这一数据持续到12月25日下午之后迅速增长,截止29日凌晨,死亡人数已增至234名。除了人,邻近村里饲养的牲畜,家禽也大量死亡。至2004年1月4日,井喷事故死亡人数已经升至243人。部分中毒危重病人经抢救无效死亡是死亡人数增加的主要原因。

  守望逃生路

  有人用像“ 打仗一样”来形容这一次撤离,整个公路上全都是人,仅有的几个手电筒只能提供有限的光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小孩的哭,大人的叹息,有人甚至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到高桥镇的时候,镇上还有很多人不肯离开,说舍不得家。路上最常听到的话,也是“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看到我们家的人了吗?”
  而60岁的丁维珍老人躺在临江医院的病床上,反复地问,“为什么我家里有电话,却没有人来通知?”之后情绪更加激动,“只要早一点,我老伴、儿子、儿媳和孙子就不会死。”
  这是一个曾经令村里人羡慕不已的幸福家庭──丁维珍和老伴张先力向来恩爱,三子一女,除了二儿子夫妇,其余三个孩子和各自的伴侣都在北京和大连打工,几年下来,在当地也算温饱无忧。
  关于那天的记忆,老人几乎是颤抖着说完的:早上起床,家里7头猪都死了,老二的房门从里面锁着,打不开,大声叫也没有人答应,吓得六神无主。还是老伴先镇定下来,抱起8岁的孙子,说肯定出事了,会死人,带着孩子先走。
  丁维珍踉踉跄跄跟在后面,她说自己已经昏昏沉沉的,还昏倒过很多次,沿途看到过3具尸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看到老伴躺在前面路上,鼻子开始出血,小孙子在几米外的地方慢慢往前爬。丁维珍哭着拿出手帕给老伴擦脸,依稀听到老伴说他不行了,让她带着孩子快走。丁维珍哭了一气,踉跄着又回家去,想找人来帮忙。
  丁维珍记得自己回到家是中午12点,附近4户人家,只剩下死人躺在床上,她根本找不到可以帮忙的,只能又沿原路返回去,抱着越来越虚弱的老伴呆坐着,一直到他再没有呼吸,之后,小孙子也没有了动静。
  也不知道呆坐了多久,丁维珍开始乱走,原本要往高桥方向,但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当天晚上昏昏沉沉就睡在了山里。12月25日早上再找到公路的时候,拦了一个小急救车,把她送到了天和,后来辗转到达临江。
  搜救队在12月25日发现的遇难者中,许多父母保持着同样的姿态──将年幼的孩子抱在怀里或者依在肩上,就算仰面倒在泥里,手依然紧紧抱住孩子。挣扎中,有人痛苦得踢掉了一只鞋,但手里的孩子却一直也没有脱离怀抱……

  这是一起特大责任事故

  在井喷事故发生84小时后──12月26日上午7时,压井封堵成功。12月29日,事故抗险救灾指挥部表示,转移的6万余名灾民当天可以全部返家。
  1月2日,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副局长孙华山指出:重庆开县“ 12?23”井喷事故是一起特大责任事故,事故直接原因现已基本查明。
  由两位院士、5位教授级高级工程师组成的专家组经过5天的紧张工作,得出了事故原因的初步结论。
  有关人员对这口高产出的气井预测不足,对高含硫高产出的水平井钻井工艺还不够成熟,现场作业人员违章违规,在起钻过程中,泥浆的循环时间严重不足,又不按规定进行灌注,没有及时发现溢流的征兆,采取有效的措施,这些是产生井涌、井喷的直接原因。有关人员违反有关规定拆除了在钻具中安装的回压阀,也就是防井喷的装置,导致了井喷的严重失控。井喷失控以后,没有及时对放喷管线实施点火,以致大量含有高浓度硫化氢的有害气体喷出,造成了这次事故的扩大和恶化。
  孙华山说,下一步调查组将在此次调查结果的基础上,查找管理上存在的问题,分清责任,对有关责任人提出严肃处理的建议。同时从这次惨痛的事故中汲取教训,提出相应的防范措施。1月6日中石油副总经理吴耀文被免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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