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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原真实的代价 / ——访问《可可西里》导演陆川 / 本报记者 向轩
日期: 04年11月1期
  此次参展东京国际电影节的影片《可可西里》可以说是对国内国产大片奢靡之风盛行的沉重一击。这部没有任何明星阵容,不带任何计算机特技,不进行作秀造势、媒体炒作的影片,用极度冷静的镜头语言和十分现实的表现手法,给观众带来了一种直面事实的震撼,这震撼中带着沉痛、冲撞、郁闷,像在每一个有良心的观众心上剐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疼痛之间犹感现实的寒光凌厉。也许这就是《可可西里》的魅力,以及东京电影节期间它让所有观众都静默的力量。
  10月27日,记者在六本木学院大厦的49楼见到了《可可西里》的导演陆川。从外表上看,他文弱秀气的形象与影片《可可西里》的苍劲广漠的印象完全搭不上边。他坐在白色的沙发上,黑色的外套,苍白的脸色,还有疲惫的笑容。他说,这几天,他一直在接受记者的采访,回答了无数的提问,但为了让境外观众了解《可可西里》,他觉得这份辛苦是值得的。在薄薄的镜片后,他的眼神是坚韧和沉静的,还有一丝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固执和淡淡的孤独。
  “ 这部片子源于我的一次感动。”陆川这样说。“3年前,我在北京看了一篇有关可可西里巡山队员的通讯报道,巡山队员的意志感染了我,我想,我一定要用电影把他们的故事记录下来。于是,我开始收集材料,起草剧本。”厚厚的一摞材料,堆在陆川面前。翻阅以后,陆川感觉无从入手。“ 那些材料完全是好人好事,我不要拍好人好事,更不想为英雄立传,我想通过巡山队员的故事,告诉观众一个真实,这真实是带着批判性的,而不是简单的颂扬。”
  剧本,陆川写了二稿。第一稿中采用了不少具有冲击性的情节冲突,但是当他与巡山队员在可可西里转了20多天后,他决定放弃第一稿:“我发现藏民的生活完全不是我所想象的那回事,藏民的表情很少,他们的感情是深埋在心里的。我跟着他们去巡山,我发现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行走,所有的故事在他们近乎是冷峻的目光中。和我所见的一切相比,那些廉价的故事情节是浅薄无力的,无足轻重的。”陆川说完这些话,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中忽然流露出一种渗杂着凌厉和温情的复杂内容,我想他一定是想起了那块空气稀薄的广漠荒原。
  可可西里,青藏高原最后一块原始荒原,平均海拔4700米,空气中的含氧率只有北京的三分之一。陆川称,他至今回想起在可可西里的日子,依然像感觉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我想,我不会再去那里。”他称自己去过可可西里海拔最高的地方,心脏像被巨物压迫着,无法喘息,头重得像塞满了石头:“当时只是想到死。”可可西里是一片可怕的荒漠,高山反应每天都威胁着剧组人员。在《可可西里》拍摄现场天天都会有事情发生,“ 不是某人身体吃不消,倒下去了,就是谁受不了这种艰难,中途退场……“ 这些事情每天都困扰着我,使我焦头烂额,应顾不暇。开拍的时候,我知道这是一部很难拍的电影,但是没有想到会那样难拍。拍摄进度十分缓慢,完全超出我的预想。在整部戏的拍摄制作过程中,我一直处于一种孤独,而且不止一次地堕入彻底的绝望。剧组的人员从108人减少到60多人,有的病了,有的走了,幸好所有的演员都坚持了下来。”
  在无限苍凉萧瑟的荒原上,一群人在为一部毫不张扬的影片承受着生存的考验,不图什么,只求记录下每一个冷峻的细节,每一份沉重的真实。“片中有一场追逐盗猎者的戏,是在楚马尔河拍摄的,当时的气温是零下17度,演员们就在这样的冷河里奔跑着,他们的脸色骤变和呼吸困难,可以说并不是演出来,至少有50%以上是真实的。”从高原上回家,可可西里给剧组的所有人员都留下了一辈子抹不去的痕迹──后遗症──有的人得了心脏病,有的人得了肺病,而陆川则掉了不少头发,随身要携带速效救心丸。陆川说:“这是表现艺术的代价,也是传达真实的代价。”可可西里,是天堂还是地狱,只有真正走过那里的人才能体会到。
  在东京电影节,陆川获得太多的好评,得到了太多的恭维,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昏头转向,反而更加沉静。他说:“ 我告诉自己面对掌声,必须冷静,越是好评如潮,越应该看清自己。”在电影节期间,陆川看了不少海外影片,他认为只有通过对各种影片的鉴赏才能获得对自己有用的养分,也能了解自己与别人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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