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杜海玲
池袋,西口,有一家“新上海”美容店。里面布置得温馨整洁。除了美容理发的空间,进门处还有沙发,有茶几,走进去,能听到女主人李学芳的上海话。让出身自上海的人,会砰然感受到某种亲切,就好象从前上海街坊的悠闲家常。这家店,比起很多华人美容店,显得比较大,也比较有家庭的氛围。也许除了沙发茶几,还因为这个店是李学芳和他的儿子李巍开的,店里还有李学芳的姐姐在帮忙。而“新上海”,也确实承载了从老上海到新上海的变迁,包含著一把理发剪刀三代人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1946年,当时19岁的李有生成为上海市静安区的一家理发店的小师傅,而新中国成立后,他便成为静安区国营理发店的师傅了。一把剃头刀,老师傅用了35年。直到他退休,让女儿李学芳顶替。
不知道有多少人还懂得当年上海的“顶替”,那是子女回城的好机会。李学芳是76届,也是最后一批上山下乡的青年,到崇明的“广阔天地去锻炼”。顶替父亲,便能回上海。于是,李学芳在理发店工作了。
这一门手上技艺,使得她来日本后得以生存。1994年,李学芳35岁时,投奔早些来日留学的哥哥,来到了日本。当时她已离婚,独生儿子交给姐姐抚养。在此后,她经过了8年见不到儿子的日子,靠每周一次的电话维系母子之情。
之所以8年未能回国,李学芳对记者坦言,她是凭旅游签证入境的,而后便“黑”了下来。没有签证的她,在台湾人开的美容院里打工,工资很低,工作辛苦,但是李学芳是喜爱为客人做头发的,当然,也出于情势,没有签证,怕警察,躲在美容院里,为客人剪头做头度著春秋还算是安全的。并且,她还有梦想——想办法把儿子接到日本,送他进日本的美容专门学校。
凭藉与日本人结婚,李学芳签证由黑变白,对象是店里的客人给介绍的。有了签证,终于可以把儿子带来了。2002年,李学芳回上海,母子终于相见。
儿子李巍,来日本后先学日语,后入日本美容学校中最有名的山野美容专门学校。儿子学了3年,学费共花去500万日元。其中包括每年去英国、法国研修费用。李学芳说,“都让他去的,无论花多少钱。人到海外,要好好生存,重要的有两样,一是学历,一是钞票。我自己没有日本的学历,但多年美容店打工储蓄都愿意花在儿子的学习上。”其实,山野美容专门学校应为两年,但李巍读到第二年时,受同学欺负,不肯再去,在母亲的鼓励下才有鼓起勇气上学。
2008年3月,李巍没有辜负母亲的厚望,考出了日本的国家资格——美容师资格。李学芳多年打拼,在此时看到了打拼的意义。她筹钱在池带租房,美发理发手艺从她父亲起,传到第三代,“新上海”在东京池袋开张了。
之所以取名“新上海”,李学芳说因为自己是上海人,十分自然地,只想到了“上海”一词,而老上海,经历了拆迁,已经变了风景,所以想籍“新上海”,完成给儿子开店的心愿,也为自己和父亲的一生职业寻一份执著寄托。
李学芳身上透著我们所熟悉的一代人的影子,面对生活,任劳任怨,接受命运,始终努力地活,并且尽量让下一代活得好些,那份质朴、爽朗与善良从她言谈间时时流露。“大家上海人,讲讲上海闲话”,是她爱说的一句话,带著老上海人的人情味。当得知记者要写“新上海”的故事时,她不好意思地说:“千万别吹我太好了,不要很多形容词,实事求是最好,只希望有更多的人来我店里试试,不怕货比三家。”
带著“三代人做这行”的信守和执著,李学芳对美发质量要求很高。她觉得自己年龄大了怕更不上时代,而李巍去年才拿到国家资格恐怕不熟练,所以尽管经济上不富裕,还是坚持聘请了资深美发师。李学芳还介绍道,理发学问很大,哪怕理一个男士头(该店价格1500日元),中国的北方和南方男士的爱好都不一样。对技艺精益求精,让客人满意、再来,扶助儿子成长为好美发师,是她对“新上海”惟一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