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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担保能否一路走好 / ──华人担保现象透视 / ■ 本报记者 黄晓慧
日期: 04年09月3期
  3年前,在日华人李芙菁为了把在北京年仅19岁的侄女办到东京的日语学校就读,自己作为身份担保人费尽周折。而半年过后,侄女亲口对她说:“小姑,你的丈夫已经不爱你了,你把他让给我吧。”
  李芙菁来日已经十几年,在一家会社就职。和日本丈夫结婚后,有两个孩子,并且购置了新居,生活还算美满。2001年3月,她把侄女办到东京的一家日语学校就读,丈夫认为这是多管闲事,而李芙菁告诉他侄女将和一家人同住时,丈夫则更加不悦。
  和侄女同住一段时间后,大女儿告诉李芙菁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等到李芙菁询问侄女时,没想到侄女倒是爽快,承认自己和姑夫的事情。而李芙菁的丈夫则辩解道,是因为她的侄女刚来日本很寂寞,他就陪她逛街游玩,慢慢地两人越过了辈分关系。最终李芙菁的侄女搬出去另住,但是她的丈夫也随之有家不归。2001年的7月,终于发生了故事开始的那一幕。
  如今李芙菁要面对亲侄女夺走丈夫的尴尬结局。2003年4月,李芙菁和日本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随即,侄女便嫁给和李芙菁有过2个孩子的日本丈夫,并堂而皇之地生活在东京,因为侄女有合法的日本人配偶签证。
  目前,在日华人中像李芙菁这样遭遇不幸的虽然是个极端的例子,但因为提供留学担保而导致在日华人的生活出现种种烦恼的现象,却屡见不鲜,近来还有扩大的趋势,使得不少在日华人对于自己和来留学的后辈相处时出现的种种问题颇感困惑。

担保困局一二三

  由于多方面的原因,使得留学担保这个原本很平常的事情,成为许多在日华人伤神费脑的源头。比较典型的情况有如下几种:
  担保成华人“收容所”——一些学生在国内升学或就业无望,国内家长不负责任地将孩子托付给在日华人亲戚。他们认为只要能办孩子出国,怎样发展就看孩子自己了。而一些孩子本来就厌学或品行不佳,就读日语学校后,并没有打算认真学习,反而容易走上歧途。这样做的后果是给在日华人增加了不必要的负担和麻烦。家住大阪的何美凤就遇到了这种问题。
  何美凤是10多年前来日的。去年10月份家乡的母亲给她打来电话,称她弟弟的女儿成绩优秀,却在国内得不到发展,希望来日本留学。因为10年没有尽过孝心,何美凤一直对父母和兄弟姐妹心存愧疚,所以一口答应,并让自己当公务员的丈夫替侄女担保来日留学。
  今年4月侄女来日后,何美凤在相处中发现侄女的手臂上布满了烟蒂烫伤的痕迹,预感到有些不太对劲,为此她给国内的熟人朋友打了电话,才知道这位“ 三好学生”侄女原来小学没有毕业就跟当地的流氓离家出走了,这些年来偶尔回家也是偷了东西出去卖钱。何美凤的弟弟为了让女儿脱离以前不正常的生活,就想办法把女儿推给了日本的姐姐,希望女儿在日本可以重新做人。
  而侄女来日后,经常无故逃学旷课,还经常乱花钱。“ 我没有给过她什么钱,她哪里来的钱这样花销?”何美凤担心侄女劣性不改,最后弄得自己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担保遭遇假材料——一些在日华人法律意识淡薄,在做留学担保时,未对被担保人的材料进行核实。等到发现问题时,才意识到自己将面临法律上的困境。大阪的何美凤不仅为侄女的劣迹担忧,更现实的情况是,她可能惹上法律纠纷,因为侄女来日留学的证明材料都是经过伪造的。何的哥哥为了让女儿顺利出国,伪造了侄女从小学到高中的学习经历等材料。作为替侄女办签证的何美凤似乎难逃干系,而她的丈夫是侄女的身份保证人,她担心一旦被入管局发现,会影响丈夫在工作单位和社会上的信誉度。
  北海道的一位在日华人也遇到同样的材料作假问题,因为不知如何处理,她打电话至《中文导报》诉说自己的烦恼。这位女士也是担保了自己的侄女来日留学,在办签证时,并没有考虑到家里人会作假。在侄女抵日入学后,却发现侄女的签证材料是伪造的。这位女士十分担忧,权衡之下,她找借口将在读的侄女送回国,但侄女在回国之前已经到入管局办理了多次入国往返签证,那就意味着她拿着护照还可以再次来日。无奈之余,这位女士只好想办法将侄女的护照拿到,等留学签证期满无效后再还给侄女。
  据一位华人律师分析,入管局一旦发现这类凭伪造文件来日的情况,会立即将当事人强制送还,而何美凤和北海道的这位华人很可能涉嫌“ 不法入国辅助”,虽然不一定被定罪,但肯定影响两人的个人信誉度。
  观念引发家族矛盾——许多华人和国内亲友及留学生的观念不同,导致与国内亲友产生一些矛盾和误解。这类情况是许多在日华人碰到的主要问题,也是很伤神的事情。在日华人大都经历过初期的奋斗后,才有今天的成就,他们深知在国外,不仅要有坚韧的毅力,还要学会和不同的人相处。而现在来的中国留学生,大多年龄较小,是在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环境中长大,受父母宠爱,自立能力和包容性不够,自我中心的意识强烈。在和替自己担保的叔叔阿姨相处时,总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事事不能顺心。
  而这些做担保的叔叔阿姨也觉得左右为难。抛开担保人身份不说,这些留学生或多少和自己有血缘关系,或受国内朋友所托,自己有责任照顾他们。毕竟这是在异国他乡,想想当年自己孤身在这里奋斗时,哪里有亲友的照顾,便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在谈到留学生和担保人相处时,东京富士国际语学院的一位负责人也觉得这个问题很头疼,因为经常有担保人找到她诉说自己的苦恼,而不少学生也曾向她抱怨过自己的身份担保人。“据我的了解,和自己的叔叔阿姨产生矛盾,或发生不愉快,主要原因在于学生。”这位负责人告诉记者:“其实大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住在亲戚家里,不帮助洗碗、洗衣、打扫卫生了,而叔叔阿姨每天工作紧张,回到家里也累得差不多了,看到这种情形,自然会有些意见,觉得孩子这么大了,怎么不会帮助做点事情呢?另外,日本的房间大多狭小,亲戚能腾出地方给学生住,已经是很照顾了,想想如果住宿舍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今年4月入学的一位日语学校学生小柳就因为住宿和小姑李女士产生了矛盾。小柳的身份担保人是在日本会社就职的李女士,来日本之前,小柳的爸爸执意让孩子住在小姑家,认为这样会对未出过远门的小柳有个照顾,也可省下每月的房租。和小姑住在一起不久,由于在生活上的一些摩擦,小柳觉得自己是受白眼,想搬出去住。但李女士认为自己有责任管好哥哥的女儿,没有答应。随后李女士的哥哥打电话过来,认为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才来日本几个月,就要让小柳搬出去住。李女士颇感窝火,想和家人解释清楚,又怕说不清。李女士原本打算让侄女住半年左右,习惯日本的生活之后,给侄女介绍课余打工,就准备提出让侄女搬出去住。这下,李女士也只好暂时不提了。
  面对这些生活上的矛盾,其实许多在日华人不太愿说出来,毕竟事情也不大。另一家日语学校的负责人介绍说,当年自己留学时,住在日本房东家里,每天都是小心翼翼,尽量不给房东带来麻烦。现在留学生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大部分长辈还是能够容忍这些的。对于向自己抱怨的那些学生,这位负责人说:“我告诉这些学生,有一天当你们也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会明白这些叔叔阿姨的心情。”她还认为,在这边能有个人看着学生,对家长也是个交代,否则,有的学生经不住外面的诱惑,很容易误入歧途。

华人担保为哪般

  目前大部分留学生和在日亲友相处得关系不错。许多中国留学生是由华人亲友担保来日本读书的,起初有的留学生并不是很自信,但在亲友的帮助和鼓励下,他们考上了早稻田和东大这样的名校。还有的留学生刚来时,许多行为也让亲友头疼,但是在和同学及亲友的相处中,慢慢地改变了许多。
  受中国人传统的“ 亲帮亲”思想的影响,许多在日华人欣然同意给国内亲友的孩子做身份担保。原因之一是能给亲友的孩子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又能增进家族之间的感情,使得亲上加亲,并且对于在日稳定下来的华人来说,提供担保也是举手之劳。
  根据日本法务省规定,给留、就学生提供担保必须是很近的血缘亲属关系,例如留学生的叔叔、姑姑或阿姨、舅舅等。虽然近几年又废除了身份担保制度,现在的担保人实际上就是经费支付人,但是许多在日华人还是愿意为亲友的孩子提供担保,原因之一就是给亲友的孩子提供更好的发展机会,自己也觉得有成就感。另外他们在生活上也是尽量照顾留学生,帮助介绍工作和提供经济支持。
  在东京一家有名的日本语学校里,一位正在帮国内亲友的女儿办理入学手续的先生告诉记者,他已经给两个亲戚的孩子来日留学提供过担保,“ 做担保,这是能帮就帮,只要孩子能有个发展机会就好”。
  这家学校的负责人也认为:“许多在国内考不上名牌大学的孩子,在这边居然能考上早稻田、东大这样的学校,有机会、有能力为什么不拉一把呢?”她曾经多次给国内亲友的孩子提供就学担保,其中一位就考上了东京大学。
  由于国内高考升学竞争十分激烈,许多学生升入国内名牌大学的希望不大。相比之下,在日本学习日语后升入大学较国内容易。另一方面,许多家长从在日华人那里了解得知,还可以课余打工贴补学费和生活费,因此许多国内的学生家长便将目光投向了日本。据了解,最近几年,以高中毕业后来日升大学为目的的中国留学生占了大部分。
  另一方面,担保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一位华人告诉记者,去年,他为表姐的孩子做留学担保,表姐家的经济条件不错,在孩子未来日本之前,表姐就告诉他想让孩子单独住,让他帮助找找房子,还不能太贵。这位华人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找到,而且租房子也是以他的名义担保的。
  另一位华人也有同感:他从到日语学校给学生报名开始,就多次往返于学校、会社和住所之间。报名费得自己先垫上,然后是填写各种表格,做身份担保还得办理相应的证明材料。这位华人说,其实这些也算不了什么,关键是孩子能顺利地过来。
  但是在日华人与这些留学生相处之后,情况并不让人乐观。有的学生刚到日本,对情况还不太熟悉,就吵着想找工作挣钱,面对“前几个月要先把日语打好基础,不急着找工”的劝告似乎并不以为然。
  这些留学生大多出生于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至中期,那正是这些华人在日本艰苦奋斗的阶段。新一代的留学生,不仅年龄小,大多是家里的独生子女,享受到了中国改革开放后生活上的优越,同时因为时代的原因,他们的观念不仅和他们的父母截然不同,就是和这些身在海外的华人也差异甚大。他们曾被称为“新人类”或“新新人类”。他们留学的目的已经和这些叔叔阿姨们当年的情形大相径庭。新一代留学生所产生的种种问题,是许多在日华人始料未及的。
  目前,中国留学生虽然受日本留学政策收紧的影响,人数增加趋缓,但还是有为数众多的中国学生来到日本。记者就“愿不愿意做留学担保”这个话题,在就职华人中做了一个小调查,其中大部分还是表示愿意承担这个责任,但也有少部分的人认为得看情况了。一位就职者告诉记者,他曾经拒绝过给自己的弟弟做留学担保,这位就职者的弟弟在国内大专毕业,从事网络美术设计工作,父亲想让弟弟来日本深造,但是哥哥认为来日本从头开始读语言,再进大学,浪费时间和金钱不说,而且在这边并没有太多适合弟弟的工作,还很可能错过在国内发展的机会。所以他拒绝了父亲的要求。
  身为担保人的华人如何处理好和后辈的关系也是现实问题。一位有过担保经历的华人认为在日华人和后辈相处时,要能互相体谅,尽量避免出现矛盾,留学生要多体会长辈创业的艰辛。一位华人法律人士认为,必须提醒在日华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做担保,都要首先考虑到自己的法律责任,防范于未然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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