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李春雁

　　今年3月，一家名曰“槐花”的医院在东京都日野市悄然开张营业。槐花，中国北方名城大连的市花，那么这所槐花医院是不是与大连有些渊源呢？不错，这所医院的主人正是来自大连的华人女医生周世杰。而还在2年前的2003年10月，在神奈川县的川崎市，第一家华人医生独立开业的综合医院□□东方医院就已开业行医。据同行估算，现在仅东京圈内，就有来自大陆的华人医生30-40人左右，独立开业行医的有4至10家左右华人医院。华人医生队伍悄然成长壮大，华人医院相继开张营业，这一切都显示，随著华人在日本社会的奋斗、立足，医生这一日本社会传统的优越行业内，已经有了华人的立足之地，施展的舞台。而华人医生和华人患者之间的医患互动，在温馨默契的大旋律下，也时而发生一些令人愕然、尴尬、羞愧的小插曲。

　　一、获取行医入门券曲折多艰

　　虽然医生行医治病救人依靠的是医术，是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但在中国国内行医多年的华人医生来日后重新走上医生岗位却颇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曲折多艰。原因是日本不承认中国大陆以前的医学大学学历和医生资历，这样大陆医生来日若要行医就得先通过日本的医生资格预备考试。而医生资格预备考试没有考试大纲，没有考试范围，考试后不公布成绩，考试标准不透明。每年参加预备考试的人数有50-60人不等，能通过的却只有3、4名左右。但就在这种极为艰难的情况下，华人医生的努力并没有松懈，据介绍每年参加预备考试的外国医师中有90%以上是来自中国大陆的华人，当然合格者也几乎均为华人。直到20世纪90年代末期，一些华人医生认为中国的学历、资历不被承认极不合理，并为此把日本政府告上法庭，经日本高裁判决华人医生胜诉，这种不合理的待遇才得到部分改善。2002年以后日本政府调整了对来自中国大陆的医生的资格审查。
　　新的审查资格制度规定，以1998年中国大陆实行《医师法》为界，1998年以后毕业于大陆医科大学6年制的毕业生可以不必参加医生资格预备考试，与来自美国、韩国、中国台湾等地的医生一样，可直接参加日本国家医生资格考试，通过后即可获得医生资格。而1998年前的毕业生或1998年后非6年制毕业生仍要通过困难重重的医生资格预备考试。但毕竟资格审查放宽了，华人医生的队伍也迅速壮大起来。与此同时，历经千辛万苦通过了预备考试、国家医生资格考试取得行医资格的一批华人医生也在日本各地的行医中迅速成长，成熟起来，一些人开始独立开业，华人医院诊所也在各地悄然露头。

　　二、华人医生开业以努力和实力作后盾

　　2003年10月1日，在中国的国庆纪念日，华人医生佐佐木健一的东方医院在川崎市悄然开张。面对同行的祝贺、友人的祝福，佐佐木先生欣慰地笑了。因为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在今日开业的背后，是来日十几年来走过的一条困难重重的行医路，在这条路上，迈出的每一个脚步里面都饱含了辛勤奋斗的汗水。
　　佐佐木先生1988年来到日本，来日前毕业于南京医科大学的他已在南京医大附属医院做了5年内科医生，是医院的骨干。但来日后资历学历不被承认，为了找工作，他只好进了一家针灸学校学习，并考取了针灸师执照，不久他开了一家针灸医院。工作中，有多年行医经验的佐佐木先生对很多病人的病症一看就确诊了七、八分，但由于没有医生资格，却不能向病人说，不能为病人诊治，这对一个医生来说，不能说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后来他得知日本有一种预备考试，通过后可参加国家医生资格考试。这一消息让他兴奋极了，马上投入到了预备考试复习中。他说，当时尽管也知道预备考试难，通过可能性小，但作为来自中国大陆的医生，若要重新行医也只有这一座独木桥可过，于是再难也要考。从1996年开始佐佐木先生就全力投入到预备考试之中，没有大纲就全面复习，没有资料就找来日本医科大学各科教科书仔细研读。几年下来，30多本医学主要教材，他几乎都背下来了。终于在2001年佐佐木先生顺利通过了笔试、口试各种考试，取得了参加国家医生资格考试的资格。国家医生资格考试一般及格率在90%左右，通过了预备考试的人再参加国家资格考试，不仅会轻松通过而且平均会超过合格点200点左右，因而佐佐木先生在国家医生资格考试中也如期顺利过关。但取得医生资格后按规定还要到医院做研修医2年，才能独立行医。就在这时，急需医生的广岛医院找到了他，广岛医院在了解了佐佐木先生的履历后认为佐佐木先生虽未经过医院研修，但其在中国时已行医多年，有丰富的行医经验，如今又取得了日本的医生资格，于是信任地聘请他直接到广岛医院，在老医生的指导下做整形外科的门诊医生，就这样佐佐木先生在广岛医院迈出了他在日本行医的第一步。
　　2年后佐佐木先生回到东京圈，在千叶一家私人医院做院长。这样经过几年的积累，他对整形外科、内科、小儿科及中西医结合治疗都有了丰富的经验，终于于2003年10月开办了一家有内科、外科、小儿科、整形外科、皮肤科等6个科室的综合医院，成为华人医生最先独立开业者之一。
　　大连女医生周世杰1995年来日前同样也在医生岗位上工作多年。1983年毕业于中国医科大学的周世杰，在大连铁路医院工作8年，并已成为该院神经科主任医师和科主任。1995年她随丈夫来到日本，虽然她早就得知日本有考试制度，但来到日本却还得从零开始。首先她开始学习日语，一年后考过了日语一级，马上投入到预备考试的复习之中。比较幸运的是，这时参加预备考试的华人医生们已有所成熟，大家互相联络，互相鼓励，5、6个人相约每周聚会一次，交流讨论一周的复习心得，而周世杰就是这些聚会的最积极的参加者。她介绍，那时她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边打工边学习，而是没有工作，专职复习考试。这样每天花的时间、精力都很集中。周世杰介绍，由于在国内已有了学习、工作经验，这次复习等于是强迫自己把已有的知识重新系统地、全面地复习补充一遍，同时对日本的整个医疗体系系统了解。得利于这一段时间集中高效的学习，周世杰只用了2年的时间就通过了国家预备考试，成为最短时间通过预备考试的人，以后又顺利地通过了日本国家医师资格考试，然后在朋友的帮助下，来到日本医科大学作研修医。
　　在日本医界论资排辈现象相当严重，周世杰虽然在中国医院已有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和高超医术，但在这里却只是一年医生，要听临床经验甚少的3年-5年医的指导，有时遇到病人，即使自己已看明病症，但由于指导的日本人医生不懂，自己懂也不能说。这让周医生感到很难受，对病人有一种负疚感。“腰椎穿刺”是内科医生的一项硬技术。周世杰在医科大学研修期间，却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遇到做“腰穿”，一些5、6年的医生也会感到打怵，有时扎了几针也扎不进去，但周医生总是一针就好，于是遇到扎不好的情况，一些长年医生会来找周医生这位1年医来扎。也就是在这期间，周医生萌生了自己开业，创造一个自己能发挥医术的舞台的想法，于是周医生做起了有心人，利用在日本医科大学研修的机会，认真观察学习日本大医院的一些规范细致的医疗程序和做法，为自己开业做准备。终于在今年3月，“槐花医院”向患者敞开了大门。

　　三、华人就医万花筒

　　有医就有患，在日本立足后的华人医生们，聚到一起的一个热门话题就是想利用自己的医术为华人社会做点事。因为大家都是华人，深知华人在异国打拼的艰辛。当然在为华人患者看病时，利用自己的语言优势，和患者自由沟通，也为华人患者解决了不少难题。但在为华人患者诊病时偶尔也会遇到的一些非常具有华人特色的小插曲又让他们哭笑不得，颇为尴尬和苦涩。
　　播曲1：一位华人医生在一家大医院工作，一天来了一位残留孤儿患者，残孤不会日语，自带了一名翻译，但翻译的日语也半生不熟，门诊医生于是找来华人医生让其代为诊治，华人医生于是开口用中国语向残孤患者询问病情，没想到，残孤患者一听中国语就火了，愤怒地叫嚷：“我是日本人，我要日本医生给我看病，我要和日本人一样！”当然他叫喊时用的也是中国语，因为日语他不会说。
　　插曲2：一家大医院一天收进了一位患严重肾病的中国女性，于是让该院的一名华人医生任主治医生，交谈中中国女性坦率地告诉医生，她是“黑户口”，没有保险。华人医生于是善意地提醒她，在这里住院，费用很贵。因这病治起来并不复杂，只是每日吃药，没有保险不如自己回家吃药，定期来医院检查就可以，这样可以省下很多费用。但这位女性没有听医生的忠告，而是在住院治疗基本痊愈后在一天夜里突然悄失了。医院里值班医生、护士发现后，急忙与华人医生联系，虽然最后找到了这位女性，并且这位女性也委托朋友交上了医药费，但毕竟医院里很少发生这样欠费逃跑的事，此事在医院引起很坏的影响，也影响了华人形象和以后来看病的华人，让华人医生颇感大丢脸面。
　　插曲3：一位华人妇女在日生产，婴儿不幸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诊断后劝其尽早进行心脏手术，并让其准备500万日元的费用。没有办法，救子心切的华妇只好四处找朋友借钱，准备给孩子治病。这时她找到了一位华人医生，这位华人医生马上告诉她，像孩子得先天性心脏病这类病症的治疗，日本政府有救助制度，治疗费用免费，于是华妇找到当地役所办了手续，孩子得到了免费治疗。这位华人医生感叹，由于在异国生活，很多华人即使来了多年也不了解日本的医疗体制。其实日本有健全的医疗救助体制，得了大病、难病都可以申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华人应多向当地役所询问，遇到困难寻求社会的帮助。
　　最后华人医生们也呼吁华人社会，在日本社会生活，一定要了解这个社会的运作体制，因为日本社会在医疗福祉上已相对成熟，因而这些医疗费助成制度也比较成熟可靠，同时运作公开透明，只要在日本社会生活，作为社会的一员都可以申请。
　　另外作为对意外的防范，平时有意识地加入各种保险也是一个保障生活平稳、顺利，遇到困难化险为夷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