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李春雁

    13岁，如花的年龄，13岁的少女正是在初一或初二学习，爱唱歌，爱跳舞，爱幻想，爱追星，爱吃零食，爱向父母亲人撒娇的年龄，正是快乐无忧充满朝气的年代。然而身在内蒙古土默特左旗的13岁少女王成艳，离这些却是那么遥远。在小成艳的生活中，每天最紧迫的任务就是和相依为命、年老体弱的奶奶一起为如何填饱肚子，如何保证俩人不生病而挣扎。但13岁的少女又怎能没有幻想没有梦？同龄的小伙伴背着书包走向学校的身影，就是小成艳最眼热最急切的梦想。但由于几年前小成艳的父亲患上了精神病，并离家失去了踪迹，母亲改嫁远走他乡，家里只剩下小成艳和已失去劳动能力的70多岁的奶奶相依为命。祖孙俩平日靠奶奶拣破烂和旗里的救济维持生计。日常生活还要靠邻里乡亲接济，上学就更成了奢侈的愿望，虽然学费免费学校也免去了她的一些杂费，但书本费等一年也需200元钱左右，这200元钱对于祖孙俩人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不得已小成艳辍学了，奶奶看到小成艳每天望向学校的身影，恨自己无力供孙女读书，眼泪一次一次润湿早已干枯的眼眶……
    但就在2004年，小成艳梦想成真。当她背着崭新的书包，重新跨进察素齐镇此老村小学六年级教室的大门时，幸福得满脸满眼流淌着喜悦的光彩。面对同学们的询问，她兴奋地告诉大家，她有亲人啦，是在日本留学的亲人，在日本留学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拿出钱，让她重新上了学。她不知道的是，远在日本的大哥哥，大姐姐们，虽然几年来已经拿出钱来帮助像她一样的700多名贫困孩子上学，但在日本却也在为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而不顾日夜地打工，同时还要承受繁重的学习压力。小成艳的这些大哥哥、大姐姐就是在日本留学的中国留学生，这其中95%以上是自费留学生，而像这样的助学活动他们已经持续了多年。

一、失学孩子撞痛了留日学子的心

    进入10月，全日本中国留学人员友好联谊会组织的每年一度的为国内贫困孩子助学的“一帮一”活动又开始了，他们在倡议书中写道：“也许你已经功成名就，也许你正在为学业、为生存，为未来而努力拼博。但不管怎样，你是‘求学’的过来人，你深知‘学’之‘求’之不易……你可曾想过，国内还有很多因贫困上不起学或面临辍学的孩子，我们每年拿出几小时的劳动所得，就可以为这些孩子铺就一条通向光明的求学之路，成为孩子的海外亲人，3000日元，在日本高物价的生活中不过一笔小钱，但却可能改变一个失学孩子的一生……”倡议书号召留学生们为失学儿童捐款，即每年捐3000日元帮一个孩子完成一年的学业。至今这项活动已持续5年多，内蒙古土默特左旗的300名孩子，黑龙省宾县的200多名孩子，贵州省遵义市湄潭县100名高中生就是在他们的资助下，得以完成学业。
    早在1997年，留日学生就与国内贫困孩子结了缘，当年曾响应希望工程捐款，在河南省捐了一所希望小学。最近的一次高潮起于2001年。2001年，中国大地沙尘暴飙起，引起了世界的关注，留日学子有感于日本绿化率高环保得利，号召大家捐款去内蒙植树造林。当年学友会会长张志鹏带着留学生们的捐款500万日元去内蒙植树，在当地小学考察时，得知当地非常贫穷，一个小学生一年200元的书本费对很多家庭来说无力承担，孩子失学或面临失学的现象频频发生。回到日本，听了张志鹏的描述，很多留学生流泪了，有的同学讲自己就是农村出身，深知在农村上学的艰难，这些孩子还小，家长打工无门，就让我们拿出3000日元──200元人民币帮帮孩子吧！帮一年也可能就是帮了一辈子。于是“一帮一”拿出3000日元帮一个孩子上一年学的活动就在留学生中悄然开始了。
    现任全日本中国留学人员友好联谊会会长李光哲介绍了他们去内蒙土左旗时看到的一幕。2004年暑假，留学生学友会已募得资金80多万日元。于是当时的学友会会长张玉苍与李光哲、夏广诣、李新立4人代表留学生们自费趁假期去内蒙，看望他们资助的孩子，送去助学款，同时实地考察留日学子林的生长状况。
    从北京一下飞机，4人把80万日元兑换成59949.6元人民币，用其中的7980元钱买了100份书包、文具等学习用品。然后张玉苍、李光哲、夏广诣3人背着装满文具的3个特大背包，踏上了去内蒙的火车。到了当地后先把3万元人民币交给当地环保局，作为留日学子林一年的维护费用。把帮助100个孩子上学的2万元助学款在当地人大、政协和旗政府的见证下交到当地学校。然后去看望了王成艳、靳自平、吴金定3位同学。
    当天出发时天下着小雨，他们在当地教师的陪同下找到了吴金定的家，这个11岁的小姑娘，现在读小学5年级，母亲常年卧病在床，父亲身体不好，干不动重活，家里只靠父亲种田为生。来到吴金定家院前，但见一幢摇摇欲坠的土房卧在满院的泥泞中，小金定和父亲听说从日本来的客人到了，连忙跑出来迎接，久病的母亲也从窗口探出头连连打手势表示感谢，由于医药费开支过大，这一家是彻彻底底的家徒四壁，惟一的电器就是电灯。但小金定和满脸菜色的父亲很高兴，因为小金定不会失学了。小金定还专门拿出了自己的作业本给“日本大哥哥”看，工整清楚的字迹在昏暗破旧的房间里是那么醒目，小姑娘说她学习可用功了，因为她不想让为她拿钱学习的哥哥姐姐们失望，她还告诉了哥哥们一个秘密：“我要好好学习，以后也去日本留学，也要帮助一些贫困的孩子。”告别时小金定依依不舍，稚气的小脸上一种发自内心的知恩受惠的感激让人有一种落泪的心酸。
    靳自平，8岁的男孩，上小学2年级，由于父亲病故，母亲改嫁，爷爷带着他住在远离村庄的一处看地的小矮棚里。平日靠爷爷帮人看庄稼的微薄收入和叔叔的接济生活。听说从日本来的大哥哥来看他，小自平早晨起来后就冒雨跑到路口去等，看到他们来了远远地跑去迎接，一种毫无做作的见到亲人的亲切和快乐在小脸上流淌，见面后孩子围着3人打转，抱抱这个的大腿，再搂搂那个的腰，嚷着一定好好学习，以后也去日本留学，去找大哥哥们。张玉苍他们走时，一直走了很远，还看得见小身影在那里招手，招得人心底热哄哄、湿润润的。

二、让3000日元发挥最大的价值

    就在学友会的同学每年为孩子们送去书本费的时候，在日本现地，新一轮的捐款活动也在留学生中展开了。这项捐款与普通的捐款不同的是，很多留学生不仅是主动捐，而且已在等着捐了。今年活动开始前已有留学生打电话给学友会的干部，“助学活动还搞不搞，今年的“一帮一”不要把我拉下。因为大家参加这一活动的共识是，这3000日元帮孩子上学，是最有意义的事，是发挥了钱的最大的价值。
    东京大学硕士留学生王芳，2004年得知这一活动，一下子捐了3万日元，帮助10个孩子实现了上学的愿望。作为自费留学生，今年王芳自己也面临了学费的难题，交学费的截止期限要到了，钱还没有凑够，没有办法，王芳只好向先辈、向朋友借钱，交上了学费。可今年的捐款，王芳仍表示继续资助这10个孩子，不会放弃。这位朴实的女学生表示，正因为我知道没钱上学的滋味，才更想帮这些孩子上学。我今年因写论文，打工的时间短了，学费发生了困难，但我还能找到地方打工挣钱。3万日元平均到每月每天并不多，忍忍少喝几杯饮料，少吃几个汉堡包，一年就省出来了，却可以让10个孩子上一年学，这对10个孩子的一生都有帮助，钱花在这里不是实现了最大的价值吗？
    昭和大学学友会会长郭试瑜，从2001年这项活动开始起时，每年带着该校的留学生和学者在学园祭时包饺子义卖等，挣的钱拿出7万日元捐款，同时自己拿出3万日元认帮10个小学生，一直到今日。现在他资助的小学生已连读了4年书，有的已小学毕业，进入了中学。已经工作的郭试瑜谈起这个话题，颇多感慨。他说他觉得这个活动最实在，最有价值。农村出身的他懂得在农村特别是贫困地区孩子上学的艰难，而读书上学不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甚至可以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一个贫困地区多几个文化人，出几个大学生，可以带动村子的价值取向，可以改变一个村庄、地区的命运。教育是强国富民之本，因而他愿意尽自己的能力帮助10个孩子把握上学的机会。
    东京工业大学学友会开展“一帮一”活动中的一个保留节目也是在学园祭上“卖饺子”，每年都因此筹款10万日元左右。一次一个新同学来帮忙，在忙了一天，累得筋疲力尽时，提出一起去吃一顿。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听学友会干部讲明这钱要用来捐给国内贫困孩子上学时，这位同学很受到触动，过后他看了助学活动的情况介绍，表示自己要把烟戒了，也要参加这一活动，认帮孩子，让他们上学。孙兴鹤、王大伟等人已从东工大毕业参加了工作，但仍在关注这一活动，每年还在为这一活动出力出钱。
    留学生捐款助学也遇到了一个小困难，由于国内不时有腐败事件发生，甚至希望工程也传出过贪污丑闻，因而一些捐款同学十分关注款项的使用情况，希望能与被资助小学生直接联系，同时也能鼓励指导孩子的学习。学友会也鼓励捐款人与被帮助孩子交流，每个捐款人捐款后可以得到了被帮孩子的姓名、所在学校和通迅地址，但写信后得到回信却很难。后经了解，原来当地经济十分困难，一封发往国外的信，邮资要5.4元，而这对很多家庭来说又是一笔不菲的费用，加之日本地名对小学生来讲写起来也不容易，因而学友会又提醒大家，与国内小朋友通信时，最好内加一个写好地址，贴好邮票的信封……

三、最穷的人搞慈善
      最缺钱的人最能捐钱？

    作为以自费留学生为主的留学生群体，主要经济来源就是课外打工，无疑他们也是经济最为拮据的一群人，但多年来助学活动却搞得有声有色，令人钦佩。有人说，这是最穷的人搞慈善，最缺钱的人来捐钱。对此，全日本学友会会长李光哲表示，不管这些话是恭维话也好，是风凉话也好，助学活动还会继续搞下去。留学生们经济上是很拮据，但爱心不拮据。只要我们认为是有价值的事，我们就会去做，去坚持做。
    但在捐款活动中他们也有烦恼的时候。东工大一位留学生介绍，他们的“一帮一”活动展开后，很多日本老师和社会上的华人都很感动，称赞他们的行动，参加他们的捐款表示支持。但也有些人对此有风言风语，有人说，贫困孩子上学是国家的事，应由政府负责，不应由民间来管。这位留学生说，我告诉他，中国在发展，政府正在做这些事，但中国很大，发展不平衡。现在我们看到这些孩子的困境，一味指责政府，对孩子与事无补，等同一句空话。我没有能力帮一批孩子，但我有能力出3000日元，帮一个孩子，我做了，我做的是实事，对孩子一生有帮助。
    正是凭着这种爱心和做实事的理念，留学生们在艰苦的异国求学生活中，也做了并正在做着帮助贫困孩子上学的颇不平凡的助学行动。自2001年至今，他们共捐“植树育人”款900多万日元，从内蒙到黑龙江到贵州，近千名孩子因他们的资助留在了学堂。
    学友会电话：090-3598-6668
    电邮：zhishuyuren@yahoo.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