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孙辉

     《 护照不正当取得9中国人逮捕》，10月3日，朝日新闻；《中国人伪造的护照涉及多国》，9月30日，《静冈新闻》；《因外国人登录证三中国人被逮捕》，9月29日，TBS；《用伪造信用卡骗商品》，9月7日，《秋田魁新报》……近期，证件伪造算得上是关于在日中国人最多的新闻了。然而，这些案件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在华人圈中“证件伪造”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四十国客户的登录证

     2005年9月29日，爱知县合同搜查本部对刘兵再次送检。刘兵在这之前已多次被送检，他伪造各种证件的犯罪事实也一层层被揭开。
     2005年4月26日，在东京目黑区的高级公寓的3楼，爱知县警察搜查员在仔细地搜查着。大量的外国人登录证、特殊的全息塑料膜杂乱地散乱在计算机、打印机、扫描仪的周围。“果真在这里。”一个警察说。接着又在刘兵的床下发现大量伪造护照，26岁的刘兵被逮捕了。
     搜查是从去年秋天开始的，名古屋入国管理局发现了一持假护照在三重县居住的中国人。又从一中国人假证件贩卖者口中得知，是在丰桥市买到的。今年1月，在丰桥市逮捕了一个使用假登录证的孟加拉国人，又证实是中国人做的假证件。
     顺藤摸瓜终于找到制造假证件的源头，查到了刘兵。刘兵以研修生的身份于1999年来到日本，自己造了一张登录证，变成了“留学生”。同时，也开始了他在日本全国的假证件贩卖业务。
     他的计算机上存有全日本中国人中介者30人，每人有一份活页夹，打开活页夹，里面不仅有中国人的资料，还有蒙古、伊朗、孟加拉、哥伦比亚等四十多国人的买卖记录。另外还存有全国100多个自治体公章影印件和3700多“客户”资料。
     由于近年来接连发生各种利用计算机伪造外国人登录证的事件，法务省采用了最新防伪措施。新证件由于采用全息压膜，使字体颜色能随着光线的照射角度而变色，使防伪技术变得更为精巧，不易模仿。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2004年6月，爱知县警发现了一假登录证是用最新全息压膜制成的，防伪技术被犯罪者掌握了。而这时，日本的许多警察还没见过有含有防伪技术的登录证是什么样子。法务省从2005年6月1日起，不得不下令更新登录证，采用有更高技术含量的外国人登录证，但即使照法务省每年发行、更新37万件的计划，全部更新仍需用5年时间。
     制造登录证用的全息压膜是在中国制造的，在日本的中国人团伙后一定有一个更大的团伙在中国。“被捕的假证制造者绝对不会供出同伙，否则，他们自身和家人生命则会受到威胁。”警察如是说。9月，日本已派警察到中国搜集情报。

     暴利让他们甘冒风险

     据目前警方掌握的情况，以刘兵为首的造假团伙非法收入达1亿日元以上。因为假证件以邮送方式寄给买方，证据不易掌握，警方至今也不能确切了解制造了多少假证件。在东京的中国物产店，拿起一份免费小报，不经意就会看到赫然写着“办理证件”的广告，有的还有专用网页。在计算机上输入网址，只见计算机上出现“办证服务中心，为您的前程排忧解难。联系方式，携带电话联系……”记者以买证为由拨通了电话。
     “我想办个护照，能办吗？”记者问。“能，护照5万、登录证3万、资格外活动证明1万5千，我看办一套下来算了，给你优惠。”“我还想办一份大学毕业证，能办吗？”“能，学部、大学院都能办。有防伪标识，外配一套日、英文成绩证明书，上面连日本外务省的证明印都有。”“可以骗过入管局吗？”“不能，入管有外国人备案的。拿着去申请工作签证可不行。”这句话很诚实。“我很着急用，你最快什么时候给我？”“都内的××大学和××大学一天给你办成，别的大学要花点时间。”“怎么联系？”“你先给我汇1万元，等办好后，我跟你联系，把剩下的钱补齐。”
     从日本警方查获的假证件来看,假证件不仅在数量上，在种类上也越来越多,护照、登录证、资格外活动证明、保险证、各种学历、驾驶执照……能用到的几乎都有。
     假证件、真制造，制造贩卖假证件无论在中国还是在日本都是犯罪，为什么还有人甘冒风险呢？
     首先是暴利的驱使。租一套住房，购一台计算机，放一台打印机，装一个扫描仪，一家造证作坊就可以“开张”了。一个贩证者一天只需卖两本假护照，每天就有10万日元入账，一个月下来就有300万日元的收入。其次是买方市场的存在。据统计在日本仅违法滞留的外国人就有三万人，加上偷渡的外国人，入管局估计约有20.7万“黑户口”，这意味着日本有二十多万人的潜在市场。

     假作真时真亦假

     假证件的泛滥直接影响在日华人社会的整体形象。许多日本企业在招聘钟点工时对中国人持有的证件往往要确认好多次，手续也比以前繁琐许多。大阪一家经营饮食店铺的会社里有中国人200余人。根据入管局要求，会社通知中国人员工要拿护照、登录证和资格外活动证明到会社总务部登记确认。通知下发不到一个月辞职的中国员工竟有20余人，而证件确认登记当周还发现了有3人持假护照想蒙混过关，被已经在入管学习过证件知识的主管当场揭穿。公司虽没报警，但对中国人审查却更严格。
     在日常生活上，日本警察对在日中国人也更加“照顾”。9月27日下午，一位67岁的中国老人因自行车没装锁，在骑行途中被福岛警察署一警员拦下。因该男子没带护照，福岛县警立即和东京入国管理局联系。东京入国管理局告知，该男子的在留期限是1999年12月。随后，这个老人和家属都拿出有永住许可证明的护照和外国人登录证，但这时警察根本不理这些证件，把老人逮捕。在老人和家属的再三抗议下，警察署和入管局才弄清楚，由于东京入管局的失误，提供了错误信息，导致老人被抓。老人在被福岛县警逮捕约19个小时后才被证明身份释放。
     警察抓错人的事件并不多见，然而被警察盘问的事情几乎是每个中国人都经历过的。经常骑车上学的小朱说：“我打工上学每天都要骑车，在路上被警察拦下是常有的事儿。上去先给你个‘下马威’，让你出示登录证，然后问在哪里上学，在哪里打工，而且现在查得越来越细，问得越来越多，有几次警察根本不看你的登录证是真是假，对着登录证的号码直接用步话机和警察总部联系确认。因为被查好几次，上学、打工都迟到了。现在，我老远看见警察就躲着走。”

     真作假时假亦真

     有许多“黑户口”，在自首回国会前先把“后事”处理好。在日本不好生活，揣着假文凭回国照样能“混”。
     一知内情人告诉记者这样一件事：他的朋友小刘2001年来到日本，语言学校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在东京找了一家学费便宜的服装专门学校。入学手续办完后，去学校不超过5次。2003年，发生了震惊日本的“福冈灭门案”，警察和入管正对留学生“严打”。小刘的专门学校已成了抽查对象，结果，小刘第二年的签证没批下来，“黑了”。
     这两年小刘为了躲避警察和入管，搬了几次家，换了几次工作。身心疲惫的他准备回国，但钱存得不多，回去总要找个工作，学历必不可少，总不能在履历上写“不法滞在两年”，于是他回国前花了6万日元买了一套“文凭”。前不久小刘回上海找工作，靠着半生的日语加上一份假履历还真应聘上一家日资企业的中层管理职。
     正是不少人抱有和小刘一样的想法才促使了日本假文凭的“繁荣”。几年前，中国留学服务中心已开设了国外学历认证服务，认证时需要本人护照、在国外所获所有学位证书、在国外学习期间所有成绩单、中国驻外使（领）馆开具的《留学回国人员证明》、毕业论文目录及摘要等。结果很多“留学生”根本不敢前去认证，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这些证明，在前去认证的人员中，仍然查出一些假文凭。但这丝毫不能阻挡假文凭的销路。这是因为，虽然在中国政府、事业部门多要“学历认证”，但在民营、外资企业里并不要求。
一家在上海专门介绍海外人才的公司负责人透露，曾有一个被遣送回国的“留学生”凭着在日本的多年生活经验应聘到一家日资企业，直到     公司准备派他到日本出差时才发现他根本不能再进入日本。但结果公司也没有把他开除。而在招聘时发现假文凭，招聘公司不过是将持有人的材料扔进废纸篓了事，根本谈不上法律制裁。
     虽然假文凭泛滥，但像理工类专业，几乎没听说有假文凭，因为那些学问难以蒙事。而像文秘之类文科专业，真文凭的含金量便要大打折扣了，这是假文凭泛滥的前提条件。一些日本的大学多年来靠招收留学生维持经营，这已是公开的秘密，只要交学费拿个毕业证不成问题。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滥竽充数的假文凭便自然有恃无恐了，因为真作假时假亦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