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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日军军官和中国母女的手足深情
日期: 05年06月3期
  今年3月中旬的一天,我接到了福冈市太宰府关屋商事的武藤英毅社长的一封信,告诉我他的舅舅四宫清善先生在去年2月逝世,享年96岁,并随信寄来一部四宫清善先生在6年前自费出版的一部著作《蚌埠永远》。
  我早就知道四宫清善先生的事,他曾在抗日战争期间救过将被日军活埋的中国母女,是一位慈祥、善良的老人。对于他的逝世,我深感悲哀,而打开他的著作,读着他用质朴无华的语言写出的在战火纷飞,人性泯灭的年代发生的感人故事,使我感到了一种来自于人性深处的震撼。岁月如水,流逝如斯,如今四宫清善先生和他救助的中国母女都已离开了人间,但在那人性荒芜的时代迸发出的最深挚的关怀与慈爱,却令人永远感怀,潸然泪下。

  一、四宫清善智救中国母女逃离死神

  四宫清善在年轻时是福冈县的三菱高岛炭矿所的一名煤矿技师,二战爆发后,他曾几次从军。1939年,他作为原日本陆军中尉,担任通讯兵小队长。他们部队的驻扎地在中国的安徽省蚌埠。蚌埠位于津浦铁路沿线的淮河下游,是中日徐州大战时日军北上的各师团的基地。四宫清善小队所属的一个分队驻扎在明光和蚌埠之间的一个叫“临淮关”的小站,一天,四宫清善作为队长到那里去视察,当他听完部下们的工作报告以后,忽然一个叫平野的军曹来到这里,对他说起了一件奇怪的事:“这里有一件怪事呢!我们到这里来了以后,一个妇女带着一个小姑娘住进了我们这里当洗衣妇。保安队的一个准尉三、四天以前打来电话,说这母女俩本来在他们那里,后来因为她们有不妥当的地方,被他们解雇了。后来他们知道了她们母女有‘通敌行为’,必须处决,要我们马上把她们交出来。她们很可怜,怕得不得了,工作也做不下去了。我们知道队长您要来了,因此一直拖到今天,等着您来决定,可那边今天早晨又来电话催了。”
  所谓“保安队”是当时汪精卫“政府”的部队,而那个“准尉”,是日本警备队派往临淮关保安队的日本军官。
  四宫清善向这个军曹打听了洗衣妇母女的详细的情况,并让军曹把那母女带来。洗衣妇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小姑娘也似乎很慌张。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准尉又来了电话,四宫接了电话,那边说:“我马上就过去。”大约过了30分钟,准尉带着两个挎着日本刀的人急匆匆地出现在四宫的面前。
  “我们已经做好了处刑的准备,请把她们交出来。”准尉说。
  “这件事情你们队长知道吗?”四宫问。
  “当然。”准尉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不是感情用事吧?”四宫问。
  “绝对不是。”
  四宫一边和他尽量拖延,一边在心里打好了主意。
  “那好吧。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但是现在她们是我们用的人,我们先调查一下,然后妥善处理。你今天先回去吧。”
  “今天不能带走吗?”准尉的脸上透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有些焦躁地说。
  “今天不行。要到明天早晨才行。”四宫说。
  准尉知道再纠缠也没有用,但是他在临走时凶狠地扔下了一句话:
  “我希望能快点儿,我们要活埋她们。”
  “什么?活埋?”四宫被惊呆了。“虽然这是战场,但是活埋是多么残酷的事。更何况是如此可怜、柔弱的母女俩。”四宫想着:“我们穿着军服,拿着武器,冒着生命危险来打仗,但这只是按照国家的命令行事,敌方也是如此,我们个人之间没有任何怨恨。而那些在战祸中流离失所的难民,无论生活在怎样悲惨的境遇,都要到处找工做,洗衣母女不也是如此?她们除了生存下去的欲望,还剩下了什么?”
  在准尉他们走了之后,四宫对那个军曹说:“晚饭我和全体队员会餐,再加上洗衣妇母女。本来我到这里来是打算住一宿再回去的,现在看见大家士气旺盛,任务也完成得很好,我很放心。因此我临时改变了计划,准备坐末班车回蚌埠了,洗衣母女我也一起带走。如果明天准尉再来电话,就说我们不留神,让她们逃跑了,对不起。”
当晚,四宫清善带着洗衣母女回到了蚌埠的部队。

  二、四宫清善援助吴善君读书

  回到部队以后,四宫清善安排她们母女在部队里的一间屋子里住下。四宫这时才知道,小女孩的名字叫吴善君,小女孩的母亲不知叫什么名字。平时,吴善君的母亲帮士兵们洗衣服,而吴善君每天和不当班的士兵一起玩耍。她们终于从死神的魔爪下逃脱了出来,恢复了生机。吴善君和她母亲都是文盲,母女背着一个包袱流浪了好几年了。当时吴善君约有十来岁,正是念书的年龄,但是流浪和逃难生活使她失去了受教育的机会。四宫清善觉得为了这个孩子的将来,她应该受教育。可是由于战争,当地的小学都关闭了,而四宫清善经过查找发现,离蚌埠车站不远有一所法国教会所属的小学还在上课。
  四宫清善决定送吴善君去那所小学里读书。而那所小学当时属于未交战国的权益保护之下,是警备队的巡查和宪兵队严密监视的地方,严禁军人进入。进入者被发现后会受到军法制裁。但是当时四宫清善一个心眼要送吴善君去念书,他觉得为了孩子的将来,冒这个险也是值得的。一天,他领着吴善君,避过巡查和宪兵的目光,悄悄地走进了这所小学。
  他们来到了一间屋子里,那里好像是图书馆,里面有十几个人,他们看见一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军人领着一个小女孩进来,都吓得浑身发抖。
  四宫清善连连用中文和英文说“您好!”,并在小纸片上用日文写出“您好”二字,但是人们的目光里仍然充满了恐惧。四宫清善不会说其它的英语,不知怎样表达自己的意思,如果学校向宪兵队报告,那就一切全完了,他急得团团转,不知怎么办好。这时他一下子注意到自己腰上的军刀和手枪,他连忙把它们从身上解下来,放在了地板上,然后拼命地打着手势,说明自己的意图。终于有一个牧师模样的人好像弄懂了他的意图,他走上前去和四宫清善握手,并取来一杯葡萄酒递给了四宫清善。
  四宫清善看自己的意思被对方理解了,高兴得不得了,他觉得自己虽然是冒险而来,但是却救了一个孩子的将来。他掏出当时的300元钱,为吴善君交了书本费、制服费、学费等。然后领着吴善君,躲过宪兵的目光,走出了学校。四宫清善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不入虎穴,难得虎子。”
  吴善君从第二天起,就开始在这个教会小学学习了。
  1939年7月,四宫清善所在部队要移驻镇江,四宫清善为了吴善君母女,去了他原来所属的三菱炭矿公司的淮南炭矿三菱出张所,托他们代他照顾吴善君母女。出张所所长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四宫清善和吴善君母女依依惜别后,部队开往了长江南岸大的都市镇江,四宫清善望着愈行愈远的蚌埠,感到自己可能再也不会来蚌埠了。
  1939年8月的一天,一件令四宫清善惊讶不已的事情发生了,十来岁的小善君,利用学校里放暑假,一个人来到了四宫清善所在的部队。“吴善君来了!”士兵们高兴地跳出门外,四宫清善在高兴之余,更是吃惊不已,而吴善君却抱住四宫清善,大声痛哭了起来。从蚌埠到镇江,要走7、8个小时的水路、旱路,从蚌埠到浦口,需5个小时,再乘长江上的联络船,需两个小时,然后还要乘火车,而小善君一心想见到四宫清善他们,下决心单身来到镇江。她边哭泣边对四宫清善说,她昨天从蚌埠出发,到了浦口,看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大海(长江),令人恐惧地翻卷着浪花。她不知道渡船在哪里,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从浦口站下车的人都走光了。她在不安和疲劳中睡在岸边。第二天,有人告诉她如何乘船,然后她又在南京坐火车,来到了镇江……
  四宫清善听着吴善君的哭泣与诉说,心中感慨万千,原以为今生今世再也难以见到的小善君,今天又不可思议地来到了镇江,这难道不是天赐的缘分吗?

  三、五十五年后的相见

  1945年8月,日本无条件投降,四宫清善在南京成为战俘。当时的蒋介石总统发布命令,对侵华日军“以德报怨”,优待日军俘虏,不称他们为战俘,而称其为“徒手官兵”。四宫清善对此感激不已,他说:“这是何等宽大的讲话。尽管(日本)在近十年的时间里把(中国)化为战场,制造了遍地难民,中国仍然以德报之,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孔孟之邦。”他回忆起在南京的日子时感慨地说:“在我们住的兵营外面,有许多穿戴还不十分整齐的住户,他们对我说:‘四先生,要回日本去了吧?回去以后,马上再回来吧,我们家有住的地方,回来吧,我们等着你。’他们都是贫苦人,但是他们的善良值千斤啊。”
  1945年11月到1947年7月,中国国民政府调动船舶30万吨,付出国民总产值的80%,送200多万日本官兵“回到他们母亲身边”,1947年,四宫清善回到了满目焦土的日本。回日本后,他经历了创业、成功、失败等种种经历,但在任何情况下,他都难以忘怀吴善君母女。后来四宫把这件事讲给了自己的外甥武藤英毅,武藤听了之后非常感动。经过多方查找,1994年7月,四宫清善终于接到了吴善君的长子王孝泉的一封信,信中写道:“四宫清善老先生:您好。本人是吴善君的长子,叫王孝泉,今年50岁,44年农历3月13日生,现在蚌埠铁路工作(车辆段)。8月份在蚌埠市外办工作的同志找到我,把您老寻找我母亲(吴善君)和我姥姥(吴唐氏),并把(39年)当时拯救外祖母和母亲(吴善君)的情况向我父亲与我讲述,我听了后感动泪下,心情特别激动,无法用语言表达对您老的感激之情。
  现在把外祖母(吴唐氏)和母亲(吴善君)的情况向您老述说:外祖母(吴唐氏)于1974年病死(84岁),母亲吴善君一直在铁道工作(话务员),共生有四个子女(三男一女),不幸在62年9月8日因医疗事故(人工流产)死亡,死亡时的年龄34岁,兄妹几人在祖母抚养下长大成人,并都成了家……”
  接到了王孝泉的信,四宫清善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急切地要见到吴善君的后人们。1994年11月9日,在四宫清善的资助下,吴善君的二儿子王孝义和长女王孝梅及王孝义的长女王倩来到了日本福冈,看望救命恩人四宫清善。他们激动地对四宫清善说:如果没有您,我们也不会生到这个世上来。
  93岁的四宫见到他们三人后老泪纵横,他激动地看着王孝梅说:真像你妈妈呀,我像看到了善君一样啊。
  王孝义兄妹二人代替母亲向四宫老人献花,他们说:我们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们代表母亲感谢您。王孝义在接受笔者采访时说:这次来能见到姥姥和母亲的救命恩人,我们非常高兴。武藤先生还带我们各处游玩,我们很开心。
  2003年10月四宫清善病重,王孝梅在来信中写道:“四宫先生是我们家族的大恩人,不能在他身边照顾他老人家,尽我们做儿女的一份孝心,我们感到十分难过和痛心。”
  去年2月,四宫先生溘然长逝,但他在他的书中的一段话,却可以让我铭记永远:
  “我在海的那一边,不经意地撒下了一粒种子,那样渺小,却开出了花朵,这是令人喜悦的。他们挂念着我的身体,热时冷时,都会有书信寄来,就像吴善君在那个世界在向我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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