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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景路:也说日本人的人性化语言使用
日期: 21年10月3期
中文导报 笔会专栏
亥鼻东瀛 万景路

受于疫情限制,日本这届可以说是悲情的奥运会及“身体障害者奥林匹克运动会”,也算是轰轰轰烈烈地结束了。尤其是日本那些人性化的硬件对应和软件服务,无疑,都征服了几乎所有参赛的各国运动员,这从他们在奥运期间接受采访时对此溢于言表的赞誉,在私媒体上的文字和图片留言等,都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一点。当然,日本人在语言使用和称谓上的用心同样包含在内。

有心的读者也许注意到了,笔者在文章开头并没以我们常用的“残奥会”仨字,而是用了“身体障害者奥林匹克运动会”这稍显繁复的12个字。至于理由,只要看看“残疾”二字我们就会恍然了。因为“残疾”毕竟包含有“残废”等贬义在内,而这些,被身有残疾的人看到、听到,就会刺激到他们那敏感的神经。正是基于此点,注重人性化的同样是汉字之国的日本早在战后就以“身心障害者”来代替“残疾人”三字了。

日本人用“身心”二字来分别代替“身体疾患和精神疾患”。至于其中的“障害”二字,在明治时代以前,日本也是使用“障碍”二字的,自从江户时代“障害”二字出现后,本出于佛教用语的带点贬义在内的“障碍”这两个字就被“障害”渐渐取代了。至今,“障害”已成为了日本的常用汉字。望字生意,我们也能感受到“身心障害”四字的用心良苦,因为这四字不仅避免了让残疾人时时意识到自己是残疾人,同时,还暗示出了让健康的人们关注、关心身心有障害的人的义务成分在内。

尽管如此,还有些人对“害”字也不感冒,因此,在某些时候,我们还会看到在文面上用到“障害者”时,还会干脆以平假名来替代“害”字,就变成了“障がい者”。可见,日本人在汉字使用,尤其是称谓上的小心谨慎之程度。

旅日华人大都有去日本的“职业安定所”和市、区役所的经验。我们知道,日本的“职业安定所”就相当于国内的“工作介绍处”。从语义上对比这两个称呼,我们不难看出,“工作介绍处”就稍嫌生硬,有一种被强调了“你没工作”的语义在内,而日本的“职业安定所”却是在强调“安定”二字,语义里显而易见含有安慰、使人放心的善意在内。在日本的“职业安定所”里,还有专门为残疾人介绍、安排工作的部门,叫做“心身障害者相谈处”,读起来就让人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日本的“市役所、区役所”就是我们的“市、区政府”,日本政府用一个“役”字,让草民们就有了一种主从倒置的挺胸腆肚之主人感觉,有了可以大步正步的踏入政府办公大厅的理直气壮的气势,因为是一个“役”字给了民众这种可以“昂首”的自豪感,概因“役”者,乃含有“供驱使、使役之”等含义在内也。是纳税人的民众在养活着他们,民众自然是真正的主人了,“役使”公务员也就像老子支使儿子一样嘛!

前两年日本厚生省曾召开的一次专门研讨会,讨论内容就是“痴呆症”的名称问题。缘由嘛,据说是由统计得出,日本半数以上的国民认为“痴呆”一词,含有对人的“轻蔑”之意。为此,厚生省提出了六个新的名称征求有识者意见,经过一番讨论后,决定用“认知症”来取代“痴呆症”,这也就是今天“认知症”病称的由来。虽然只是用字、用语的不同,但却表现出了日本人处处在意“人性化”的民族特性。

其实,在日本这种人性化的汉字表现可以说是处处皆是。比如癌症的“癌”字,因其在大多时候还属于绝症的特性,会让人在看到这个字时莫名的生出恐惧心理,因此,政府、医学界考虑到这个现实,就把需要使用“癌”这个汉字表述的地方,全部改用片假名“ガン”来代替,以免国民望字生惧;再比如在东京身障者奥运会报道中,使用的“义足”二字,为了避免有提示残疾人之嫌,日本人就造出了“义足”这个和制汉字词语来代替“假腿”,是不是看上去舒服多了。

由以上例子可见,在日本,与把“痴呆症”改为“认知症”显然不是出于医学的考虑一样,“市、区役所”、“职业安定所”的定名,显然也不是出于政府机构使用方便的考虑,而更多的是出于对伦理、人性诸方面的考量后而选择的名称,这一切都只能说明,日本政府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人”的尊严。

与日本人在汉字使用上追求人性化不同,感觉汉字发源地的中国,在语言使用上尚有许多值得商榷之处,尤其是近几年来那些无限简化的网络用语,甚至是东拼西凑的只求效应,而丝毫不顾及语言美、人性美的所谓的流行语,时髦语,更是把汉字糟蹋到了极致。比如,刚刚结束的不久的东京奥运会,有两位成功的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报道的女运动员,她们口中的“卧槽、牛逼”,真的“牛逼”了吗?事实恰恰相反,引来的是世界性的媒体对“中华文明古国”的语言使用之挪揄报道,无情讽刺……

普通人使用已经被使用着的含有贬义的言语,如果说是无知,或曰无奈的话,那么,拥有向大众传播文化信息的传媒为了追求“醒目”、“吸人眼球”而创造性地使用某些称谓、词语,则是不能令人容忍的,比如,去年由于广州酷热,致使有人不幸中暑身亡,而广州某报竟以“广州‘酷毙’二十余人”为标题来哗众取宠;偶看某报,被“骑车人‘中头彩’惨死”的题目吸引住,原以为是某骑车人买彩卷中了头彩后兴奋过度而亡,谁知读过才知,却是某骑车人被汽车撞中头部而亡的报道,如此惨烈的消息,却被我们的所谓的文化人“妙笔生花”地形容至此,其冷漠、冷血的程度,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其实,说穿了,称谓与语言的使用问题,还是一个情感态度问题,人际交往的关键还是要有一颗平等、善良之心。泱泱中华文化古国,我们虽无需像日本那样使用令人生厌的繁复的敬语,但如果在汉字的遣词造句上输于日本,那就等于承认我们汉字之邦在汉字使用上已经“自残”到不如日本了,这是应该引起我们警觉的问题,也是我们在语言使用上亟需改进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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