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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疫,曲——二〇二〇仲春小记
日期: 20年04月1期


作者   长安

 “殳”字作为姓氏够俏皮,本义则是古时一种条形兵器,用于征战,亦用作仪仗。殳加草头为“芟”,谓删除、谓斩杀;加双立人为“役”,有劳役、兵役、杂役;加病字框则为“疫”,目前大国战疫、全球抗疫。年底若选二〇二〇流行字,疫字八成当选。
家安两地,平时守在东京,假期多去布拉格。三月初梅花盛开时,又携次子赴欧。俄航价廉,可看的电影亦少,就靠自家电子书消磨时光。眼睛瞄着三十六册《周作人自选集》,脑里盘算着看《泽泻集》还是《风雨谈》,食指却点开了章缘的长篇《疫》。该书借一九九九年纽约爆发的西尼罗疫情隐喻中年华人的心头之“疫”,意象营造颇见功力,文字亦圆融耐看,佐以红酒,落地前一气读完。哈维尔机场没人戴口罩,布拉格一片祥和。翌日酒醒,掩卷再思,觉得这本《疫》还是少了点儿力道。书里的朱荔让我想起娄烨电影《颐和园》里的余虹,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下沉的姿态却有些仿佛。女主人公们颓败下去,让这两部作品似乎都沾了点儿劝善惩恶的道德警示味道,大概也都稍稍违背了作者的初衷。
身居欧陆,脑里连日萦绕的却总是大雄献给武汉同胞的那曲《约在春天相见》。三十二年前与十三名伙伴骑单车从株洲北上纵贯大半个中国,途中也曾在武汉流连三日。登黄鹤楼,吃热干面,慨当以慷,青春做伴。比起半年前的《愿荣光归香港》,大雄这歌略有些“新文艺腔”,不过它既是及时雨又是催泪弹,应该会与前者同样被铭记。自媒体时代,这歌早有多个版本。陈东版字正腔圆、中规中矩;江峰版虽有些荒腔走板,却雷霆万钧;文昭版男女对唱,女唱“雾锁长江黄鹤飞不见”,男唱“户部巷的炊烟暖不了冰冷防线”,二人齐唱“坐在渡河两岸,青春肩并着肩”,四人合唱“谁来守护这悲情的家园”,让人感叹覆巢之下有完卵,礼失求诸野。若干年后,或许会另有一部《悲情城市》诉说疫区的阴惨与离奇。
疫情之下,方方日记万人争阅,当年巴金的《随想录》之类自是望尘莫及。讲真话、讲人话、说想说的话,天经地义又咫尺天涯。方方感叹“次生灾害”落到了汉语头上,实则汉语蒙尘日久,早该在扬子江里洗一洗、在黄鹤楼上晾一晾了。待到海晏河清,作家只对语言负责,一身轻飘飘,更容易承受?神州万众点赞的腾腾热气与《疫》中没着没落的落寞情调在脑里调成鸡尾酒,倒过来的时差差点儿又倒回去。
“我们约在春天相见”,哼来又哼去,次子听烦了,像以前听“何以这土地泪再流”一样。然而大雄这曲子力挫群芳,乃曲中牡丹,欲罢不能。几番试错,终于拈出一曲《梅花》来,分庭抗礼。邓丽君版《梅花》低回婉转、妩媚缠绵;刘家昌十年前告别演唱会上的一曲《梅花》则唱出了那份历练与沧桑。《梅花》,还有那首《美丽岛》,皆属家国想象的绝唱。唱《梅花》的族群与唱《美丽岛》的族群若即若离,大雄的歌又是哪群人在唱?
“梅花梅花满天下”,我唱。“冰雪风雨都不怕”,次子也哼会了。哼着哼着,学校停课了,影院剧场关闭了,伏尔塔瓦河畔游人稀少了。短短半月,偌大欧陆烽烟四起、风云色变。无声无臭无影无形的瘟疫变本加厉,倾国倾城。想到战争,想到沦陷,想到离散。搁下手头活计,打道回府。哈维尔机场大厅人满为患,戴着口罩排队等安检的人流一眼望不到头。才回去就走,次子苦个脸,一百个不情愿,与赶来送行的小堂弟亦是难舍难分。

布拉格经多哈到东京,几乎座无虚席。卡塔尔航空电影不错,回程就没再读书,只挑了几部半新不旧的片子看,印象最深的是讲述丘吉尔伟业的《至暗时刻》。瘟疫横行,又是至暗时刻,哪座山上会蹦出一个孙悟空般伏魔降妖的丘吉尔?
久违了,樱花。时差断续,醉意朦胧,这几日脑里盘桓的仍是那曲《梅花》。挥之不去,像着了魔。
二〇二〇年三月二十日 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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