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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玛窦的故乡
日期: 14年10月3期

 

从罗马特尔弥尼(Termini)火车站乘上都市间特快列车,两个多小时便抵达意大利中部城镇法布理阿诺(Fabriano),稍憩片刻再转乘地方支线。火车穿过几个隧洞,大都会罗马市中的喧嚣也随之褪尽,车窗外已是一片恬静的田园景色。黄色的麦田,碧绿的橄榄,偶尔可见散落在丘陵田野的古堡和教堂的尖塔。大约一个多小时,只有两节车厢的21570号慢车就停靠在马切拉塔(Macerata)车站。

马切拉塔是意大利中部马尔楷州的古镇,处于南北两条河流交汇的山谷丘陵地带,距亚得里亚海仅有二十公里。四百多年前,从这里走出了一个人物,对,这篇小文的题目已经点明,这里就是享誉中外的利玛窦神父的故乡。

利玛窦(Matteo Ricci 1552-1610),意大利人耶稣会士,十六世纪末来华传播基督教,可称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位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诸种学艺,和中国四书五经等古典学问于一身的巨人。也可以说利玛窦是钻研掌握了中国读书人的教养,用汉文著书立说,并赢得中国文人学者的尊敬与称赞的头一个西方人。对生活在现代的中国人来说,也许更意味深长的是,利玛窦打开了一扇让国人看世界的窗口,从此古老的中华文明融汇于世界文明,中国成了世界中的中国。

投宿的旅店就在古城小广场近旁,一条深深狭窄的巷子,石板铺路。穿过巷子,视野忽然开阔,眼下是深绿浅绿的田野,红瓦白墙的民舍。回过身来发现这古城建在高高的台地上,环绕四周的褐色花岗岩城壁据说建于十四世纪。从利玛窦出生至今,旧城区仍保留着中世纪的风貌,古朴庄重。徜徉在旧市街的石板路上,不禁浮想联翩:几百年前,利玛窦少年大概也走过这些小巷,他脚步匆匆,告别了故乡,后来又远涉重洋抵达果阿,澳门,踏入肇庆,一路北上,过南京进北京,他长眠的二里沟,则是我少年时经常路过的地方。

记得几十年前,一位在亚洲漂泊了多年的西洋人写下了一本厚厚的书,书名叫《野蛮人与中国官僚》,描述了自从景教徒入唐直至清末一千三百年间来华的西方人的故事。其中第八章专叙利玛窦事迹,里面有这样一段话:

从里斯本,利玛窦扬帆启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别了欧洲。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悔恨,在他的著述中也很难找到些许对故土的留恋。终其余生,尽管他可能怀抱着这两种情感,但他从未诉诸于笔墨。

不过故乡没有忘记这个不归的游子。就在旅舍不远处的一个教堂前竖立着利玛窦的半身塑像,旁边墙壁上镶有英文,中文两块铭板。汉语解说词里引用了明史中的一段:“帝嘉其远来,假馆授粲,给赐优厚。公卿以下,重其人,咸与晋接。玛窦安之,遂留居不去”。

教堂里摆放着介绍利玛窦生平图文并茂的小册子,虽说是意大利文,但通过图画,可知内容讲述了利玛窦告别故乡,求学罗马,又远涉重洋,在异国传播福音,定居大明帝都的曲折波澜的一生。浏览着手中的小册子,不由地想起利玛窦学习汉语的刻苦卓绝的经历。

一五八二年夏天,由耶稣会派遣到中国的利玛窦神父抵达澳门,他一边学习汉语,一边等待机会进入大明帝国。利玛窦最开始接触的汉语大概是这一地区通行的广东方言。过不多久,利玛窦和他的同伴们得到了朝廷的许可进入大陆传教,神父们很快就意识到为了顺利进行布教活动,他们必须学会北京宫廷使用的,而且在较为广阔区域通用的官话(Mandarin)。利玛窦的前辈,早些时候抵达澳门的罗明坚神父在一五八三年二月七日写给耶稣会总长的信里这样写道:

(在澳门)汉语的训练很不顺利。我需要学习宫廷讲的汉语,即当地所谓的官话。但是在澳门港,却无法研习官话,必定要寻找机会进入中国本土,和中国人一同生活,才能完全掌握这门语言。(平川佑弘著《利玛窦传》第一卷,东洋文库)

为了学习汉语,利玛窦与罗明坚一同制作了葡萄牙语汉语的对照辞典,这份由利玛窦书写的辞典原稿现保存在罗马耶稣会的古文书馆里。察看原稿的汉字部分,就会发现许多口语词汇,诸如“完了”“常常”“载挑”“仔细”“那边”等等。辞典的编篡年代为肇庆逗留期间,那时利玛窦,罗明坚已经和当地中国人一起生活,从采录的辞条里可以看到神父们向周围的人学习口语的生动情景。

与罗明坚相比,利玛窦更具备语言天赋。他写给罗马耶稣会总部的报告书后来经金尼阁之手用拉丁文付印刊行。拉丁语版报告书于一九四二年由嘎拉各尔译成英文,书名为《十六世纪的中国》。其第一卷第五章披露了利玛窦对中国语言文字的了解,显示了他的知识造诣。利玛窦首先指出中国的书面语言和日常口语的乖离。“在格式与结构上,他们的书面语和日常会话相差甚远。几乎没有用口语写的书籍,因为倘若一个作家用近乎口语的体裁写书的话,就会被看做把他本人连同他的著作下降到庶民百姓的水准。”

利玛窦平日交结的都是官僚,文人士大夫,所以很可能他不了解坊间流传的白话小说,和尚语录之类的书物,也许故意装作不知。不过做为书面语的文语文规格高雅,而俗语方言受歧视,被看做卑俗,等而下之也是事实。利玛窦又对汉语的音节,声调,句子结构做了解说。他谈到掌握汉语的难度,这样写道:“我敢说对外国人来说,恐怕没有比汉语更难学的语言了。承蒙上帝的庇护,再加上不竭的努力,我们耶稣会友,在这个国民中从事传教的所有人都掌握了他们的语言。从一开始就在这儿布教的人不仅能讲流利的汉语,还能读写。我觉得中国语言的暧昧性质乃是由于自古以来他们只注重书面语言的发展而忽略了口语。”(《十六世纪的中国》)

像利玛窦这样的名人,对他的故里来说应该是绝好的旅游,学术资源。不过马切拉塔城的居民似乎并没有过度在意这位四百多年前的先贤。旅舍前台的小伙子人很腼腆,我问他利玛窦诞生的利氏药房在城里是否还能寻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因不住在旧城里,不太清楚,并给我介绍了一个询问所。我想倘若利玛窦魂魄归来,大概也不愿过多打扰他的家乡人。古城仍是那般宁静,朴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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