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下热爱生命与和平的种子
——评日本电视剧《基町公寓》
■ 王占海
今年9月15——18日，日本横滨召开的“第十四届中日韩电视制作者论坛”，播放了日本放送人会提供的由NHK广岛电视台制作的电视剧《基町公寓》（56分钟；编剧：江良至；导演：大桥守）。看了这部电视剧，笔者不禁想起50多年前法国电影《广岛之恋》。
这部电视剧与电影《广岛之恋》一样，创作者的视点并不局限于广岛核爆炸的残酷展现，而是探讨战争与和平的主题。电影《广岛之恋》是法国女演员到广岛拍摄和平主题的电影，看到广岛博物馆勾起自己潜在心底的在法国经历战争痛苦经历的回忆。电视剧《基町公寓》则是侵华战争遗孤，战后回到广岛难于融入日本社会孤独心灵的困窘。这两部作品所不同的是，1959年，战后仅14年拍摄的电影《广岛之恋》重点讲述的是当年经历残酷战争的人们无法摆脱痛苦的记忆和面对现实生活的挣扎，以此谴责战争给人们心灵带来的伤害；而2013年，战后68年拍摄的电视剧《基町公寓》关注的则是战后第三代儿童，如何维护世界长久和平。饱受战争苦难的老一辈向今天的第三代儿童讲述战争的残酷，包括战后不能正常生活的孤独，告诫孩子们要热爱生命、热爱和平，不要战争。这是今天人们对战争与和平的思索，是维护世界长久和平的呼声。
电视剧《基町公寓》以孩子的视角认识战争，认识生命。5年级10岁的小学生叶山龙太假期独自一人从东京到广岛，兴致勃勃地看望出生以来一直没有见过面的外公，意外地发现外公讲着生疏的日语，看中国电视节目，讲中文，感到很恐惧，以为外公是中国人。通过老师讲述知道外公是侵华战争的留华遗孤，战后30多年才回到日本，租住便宜的基町公寓，因不会日语难以融入日本社会，孤苦伶仃地生活。由于语言无法沟通和生活习惯的不同，龙太与外公发生了隔阂。校长告诉龙太，外公是战争遗孤，与中国人结婚，他们的后代也就是龙太，不是混血儿，而是双重血统。这个无法更改的事实，使他从一出生就肩负着两个伟大民族的希望。老师又通过原子弹爆炸留存的夏树枯萎又再生，让龙太认识到自己的生命是外公那一代经历了战争苦难的人们顽强生存下来的延续，要对他们心存感激。在老师的引导下，龙太亲近外公，也想了解外公。看着已经长大的龙太，外公主动到学校课堂，打开封闭已久的心扉，诉说了战争给他带来一生的痛苦经历，告诉龙太能活着真好，看见龙太很幸福。这个假期，龙太认识了广岛，了解了战争，懂得了生命的可贵，也帮助外公走出孤独，在其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热爱生命，热爱和平的种子。正像剧中校长所说，孩子们一定会永远记住这一堂课。在电视剧结尾处，龙太外公穿着和服高兴地和人们一起参加盂兰盆节。外公与妈妈通电话相互谅解。与龙太相同身份，也是双重血统的玲玲，再也不是一个人伴着录音机的音乐在楼顶平台上跳舞，而是穿着漂亮的和服被同学们叫去一起玩耍。剧中受原子弹烧伤左臂，只要有人在她身体左边就会吓得发抖，一直躲避人们的静江奶奶，坐在象征生命不息的大树下，龙太外公慢慢走过去，坐在了她那不曾有人靠近的身体左侧。夕阳斜照一派祥和融洽的幸福生活场景，让人们享受着生命的愉悦和安详。
这部电视剧是通过儿童的视角探讨战争与和平，也是适合儿童观看的关于战争与和平的作品。电视剧没有展示战争的残酷，没有让儿童感到恐惧的战争血腥，而是通过纪念馆、纪录片、采访当事人口述，反映了战争给人们造成的伤害，理智思考战争。即使是龙太外公身上的伤疤也是祖孙二人在浴室洗澡享受亲情时被龙太偶然看到。受原子弹烧伤左臂的静江奶奶，我们也只是看到她佝偻着身躯，歪斜着肩膀的身影。电视剧更多的是透过老师、校长、邻居和龙太的交流，告诉儿童，引导儿童，认识战争，认识生命。这是一部适合家长与孩子们一起观看的电视剧，适合家长与孩子们一起讨论战争与和平的电视剧。
据了解，这部电视剧2013年8月2日（星期六）上午10时NHK在日本中国地区首次播出，当晚次日凌晨1:30又向全日本播出。由于观众的反响良好，NHK在8月30日（星期五）晚7:30和9月7日（星期六）下午3时又播出了此剧。2014年8月2日（星期六）、3日（星期日）NHK又两次面向全日本回放了此剧。电视剧《基町公寓》受到日本观众的喜爱，反映了日本民众社会对和平的渴望和心声，显示了这部电视剧呼唤热爱生命热爱和平的力量。
该剧还有一个非常值得肯定的是，提出“双重血统”思想，即专指侵华战争遗孤与中国人结婚的后代。“双重血统”不同于一般情况下不同民族的婚姻子女——混血儿。用剧中校长的解释是，双重血统是“1+1”，双重血统子女从一出生就肩负着中日两个伟大民族的希望和发展。众所周知，战争造成不同族群间强烈对立和仇恨。在这强烈的族群对立和仇恨间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个体的交融，比如电影《广岛之恋》中法国女演员与德国士兵的初恋。正是在战争中不同族群对立间的个体交融，体现出美好的人性，抚慰着战争中受伤害的心灵，化解着战争带给族群间的对立情绪，闪烁出人类追求美好生活的光芒。因此，该剧在战争后60多年，提出“双重血统”，以此告诫人们警觉战争的复发，和追求和平的愿望，就凸显其重要意义。
遗憾的是该剧对这一题材没有深入的开掘。因此，剧中龙太外公讲述在中国所受到的歧视，就显得令人不解，会被误解为在中国遭受到生活歧视，为了过上好日子才回到日本。实际上日本遗孤在中国受到的歧视是来自民众社会对日本军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的憎恨，是日本发动侵略战争的殃及。也正是在这样强烈民族仇恨的社会环境下和当时缺衣少吃极端困难的生活条件下，日本遗孤与中国养父母建立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情感。由日本遗孤捐建矗立在中国沈阳九一八纪念馆的“中国养父母纪念碑”和在日本鹿儿岛市立的“感谢中国养父母碑”就是见证。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民众社会对这些无辜的饱受日本侵华战争伤害的日本遗孤投入更多关注，关心他们回到日本后的生活。他们对日本人来说是认祖归宗，回到亲人身旁，对中国人来说就像离家的游子。2007年时任中国总理的温家宝访问日本，专门提到日本遗孤的话题，使战争遗孤的境遇再度成为日本人民关注的热点。据研究显示，侵华战争遗孤有5000多人，也就是说涉及中日两国一万个家庭，近10万人口。这里有多少甜酸苦辣，有都少悲欢离合。所以说侵华战争的日本遗孤话题是很值得挖掘的题材，特别是电视剧《基町公寓》已经触及到的遗孤后代，提出了“双重血统”的思想。
明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笔者希望并相信，作为“和平纪念都市”所在地的NHK广岛电视台一定会拍摄出更好的反对战争，呼唤和平的电视剧，特别是有利于促进中日两国人民长期友好的电视剧。
据2014年9月9日，由中国日报社和日本言论NPO共同实施的第十次一年一度“中日关系舆论调查”结果显示：两国公众继续看重中日关系，但对两国关系现状认可度达近十年来最低。中国普通公众对日本“印象不好”和“印象相对不好”的比例高达86.8%，日本人的对华印象认为“不好”或“相对不好”的比例更是高达93.0%。好在中日两国公众都认识到民间层面交流的重要性，中国有64.4％，日本也有63.4％的公众，认为民间层面的交流对两国关系的改善发展会起“重要”或“相对重要”的作用。这就是今天我们所处的中日关系的环境，也是中日两国公众对做好民间交流的期盼。在这样的环境和期盼下，中日两国电视工作者有责任担起促进民间交流的责任，发挥电视这一大众媒体的积极作用。
为此，我们等待着，我们期盼着NHK广岛电视台推出更优秀的电视剧。
2014年9月29日
作者：王占海 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原副秘书长、国际交流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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