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玲

  三 家 村

前几天，读完山崎丰子的《命运之人》。继《大地之子》、《白色巨塔》等作品，年过八十的她再次推出巨幅画卷。

《命运之人》，写的是冲绳回归密约。一个记者发现了日本与美国之间有秘密协约，并将之曝光，被惩以牢狱之罪。出狱后，他去冲绳，在小岛上了此一生。书里的故事，有原型有史实，是1971年，《每日新闻》记者西山与外务省女事务员因恋情而获得第一手机密资料，以及之后被政治利用，被国家权力打压。

在这部上中下三本的书里，以这次泄密事件为轴，将冲绳的历史、隐痛、委屈都著墨不少。比如，1972年之前，日本人去冲绳，都是要护照的，那时它属于美国。而在二战近结束时，除了被美军所杀害的，冲绳人民还受到了非人的待遇，民众被日本军队强迫集团自尽以效忠天皇……三分之一的冲绳人口，在此期间丧生。那些惨烈过往，至今是冲绳人之痛。

世界上，冲绳人对于自己是否日本人这一貌似很天经地义的问题，带著十分复杂之心境。琉球王朝的自负和矜持，也许仍在心底。而对于冲绳人的隐忍和创造精神，如果去了解，便会感受到让人肃然起敬以及怦然心动的力量。

比如说，冲绳有著名的玻璃工艺，那些色泽缤纷带有美丽气泡的玻璃，美得如梦似幻。而这种工艺，发源竟是自可口可乐瓶子。由于美军大兵在冲绳扔下了许多空瓶，冲绳人就想，如何让这些瓶子能废物利用。他们回收并重新制作玻璃制品，创造出赋有盛名的冲绳玻璃工艺。那种玻璃杯子，有多好看，不见实物，是很难了解的。而看中，就会入迷。

我入迷，所以我的家里，夏天的玻璃杯，都购自冲绳。在玻璃工艺品店，被那些色泽吸引，红黄蓝绿紫，还带有雪花般气泡。

眼下正是暑热，写冲绳，难免令人对那一片碧绿或翠蓝的海心生怀想。去年夏天，曾经在冲绳度过几日，虽然仅仅是那霸，而非更纯粹阳光沙滩的离岛，但已经足够动人。如果你看惯了千叶、伊豆那样灰色的海，就会知道，全日本，唯有冲绳，是拥有著夏威夷或塞班那样，珊瑚礁映照出晶莹蓝绿色的大海。就好象全中国，你只能在海南，看到一点有类似意思的美丽的海。

也是在冲绳，我体验了潜海，看到海里漂亮的鱼儿自由游过。潜入夜里的“青色洞窟”，看无数夜光虫发出的光亮。抬头是夜空繁星闪烁，低头是深海夜光点点，这是一个意识到宇宙有多么神奇的时刻。在日本，冲绳一定是最接近上帝的地方。

冲绳曾经受中华文明影响颇深，所以那里的饮食与日本本土不同，颇有中国以及东南亚风味。从冲绳回来后，我做了整整一个月的苦瓜炒豆腐（冲绳菜肴），以示对冲绳的念念。

在冲绳还有一道风景，是小儿所拿着相机追逐的。就像很多小男孩都经历过对军事入迷，他也喜欢拍那些相片以回来后给同学看。那些占据了很多土地的，美军基地。

基地是一个隐隐的痛，刺在冲绳人心中，也插在冲绳县长的政绩上。这位县长，被日本媒体称为“撒娇县长”。我们看到，7月1日起的中国人赴日旅游多次往返签证，条件就是需要经过一次冲绳并在冲绳住宿一夜以上。之所以是冲绳，谁都无法明言，是否与基地有关。而冲绳人，总是在夹缝之中坚韧生活，纯净的蓝天大海和热烈的木槿花，包容了多少冲绳历史的血泪，也绽开了朝向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