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景路

一幅画。阴沉沉的天空下，一排拥有著原木长廊的长殿，殿前空阔的院子里，铺就著碎石黄土，无精打采的褐色苔藓告诉著人们春天尚未到来。一株老柳耷拉著稀疏的胡须，瑟瑟于寒风中，树下，一个小女孩儿的小手牵著一枝垂下的柳枝，抬首凝望著树冠……一派萧瑟中透出无尽的枯寂和莫名的阴翳……

阴翳，一般释义为荫蔽或枝叶繁茂。北宋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中的“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就恰当的注解了阴翳的原意。其实“阴翳”二字在我国倒不常用，一般仅限于在对幽深秀美的自然景物描写时使用而已。

人类最初的先祖，大概都是生活在树林、山洞或坑穴中，在当时不要说电灯，蜡烛也没一支。但不懈的追求光明的人类祖先还是在不断的探索中走出了阴暗迈向了光明。中国人在探索中渐渐形成了崇尚明媚靓丽的审美观，西方人则在坚硬光白中找到了美感。而古代日本人则不然，他们在竖穴内，借助于那微弱的光线，在明与暗之间，却是渐渐发现了一种阴暗昏幽的朦胧暧昧之美来，一般来讲，日本人所指的阴翳，是以荫蔽的暗影为主。这就是日本人所崇尚的阴翳之美，如此审美观，倒也堪称奇特。

这种崇尚昏暗的美感，传承至今天，就让日本人在对待事物上形成了一种以原色、简约为美的审美意识。如和式住宅内房间的间框以原木为柱，拉门、格窗刻意于微透光，墙壁则以粗糙砂土抹就等，都是在力图人为制造出一种幽暗的闲寂感觉来。作家谷崎润一郎在其《阴翳礼赞》中干脆就说：“日本房间的美纯然决定于阴暗的浓淡程度，全在于这种间接的柔和光线。”建筑学家上田笃在其《日本人与居住》一书中，甚至把这种日本独有的住房室内空间所透出的阴暗幽寂氛围，概括为日本文化中的“阴翳文化”。除此之外，日本人所使用的厨具如漆器碗碟大都以黑和暗红为主，陶器制品则刻意制成歪瓜裂枣状，更以粗糙为精。出门旅游也大都选择自然色调浓厚的地方，日本人最爱的温泉旅游胜地，无论是室外还是室内温泉，也都尽量以石头、原木制品来用造出一种素色原生态氛围。日本山水庭园，尤其是枯山水，非但刻意突出远山近影，树下、石底也都力图显示出阴翳之美来。而日本人更是喜欢在夕阳西下时来日本庭院漫步，在那幽深昏暗的寂静中，品味著夕阳落山、暗影婆娑的枯寂景色，身心与景色交融，日本人就能体味到那深邃的阴翳之美来。千利休茶道的“和敬清寂”的“寂”其实就承载著阴翳。看过那禅味十足的茶道表演，对此会有更深体会。其实，日本能剧那幽暗的舞台、煞白的能面和昏暗的观赏区，则更能形象的表现出那种阴翳之感来。不过，让我们看来，那就不是什么阴翳之美，而是有点“阴森可怖”了。据说，日本武士崇尚《叶隐》的理由就是《叶隐》教授了武士们甘愿隐在树叶后面默默地为主公的尽忠意识。树叶后面还有著这种美存在，看起来，武士们倒也不寂寞。综上所述，我们发现，古代日本人在“竖穴”里发现了阴翳之美，而后世日本人又以各种形式在各个方面不断的完善著这种日本独有的美。

其实，无论是上田还是谷崎拟或是普通日本人，在千余年的阴翳之美熏陶下，骨子里早已渗透进了这种所谓的昏暗幽寂之美，昏暗了人自然就暧昧，而阴翳的幽情美又让日本人时时处于“寂寥”的淡淡之“物哀”意识中。如此了，心性自然也就敏感脆弱，由此，对待事物亦容易陷入多疑、敏感之中，而长久以来形成的暧昧性格又使得日本人无处诉说、发泄，心理也就自然而然趋于阴暗，这也可谓是阴翳之美给日本人带来的副作用了。例子比比皆是，比如语言暧昧，令人不知其所云。与日本人接触久了，还会发现日本人大都有著一种“咿呀噶拉塞”的本事，简言之，就是用语言或行动让别人感到不痛快不舒服，从而使自己得到一种变态的快感。也就是我们说的“癞蛤蟆爬脚面”之意也。生活中我们还会发现，在阳光明媚的天气里，我们都会打开所有窗子，让阳光、新鲜空气充满房间，而日本人家，你大多时候看到的却都是门窗紧闭窗帘重重，处处透著阴暗。日本人素来还以单纯、优雅、有礼貌闻世，却不知，在这些表面现象掩饰下，相当一部分日本人却都是心理阴暗、行为变态。比如那些露出狂、电车流氓、专偷女性内衣裤的贼，以及让世人膛目结舌的五花八门的各种性场所、性服务等。如此这些，也就诠释了日本人阴暗心理的普遍性。不过，最可怕的是这种阴暗心理发展到极致，就衍生出了那些无差别杀人、放火、杀害妇女儿童等弱小者的凶恶事件，可每每在事件发生后，从对凶恶事件制造者的同僚或邻里的采访来看，几乎褒美之声一片，这就又说明了这些心理阴暗者平时把自己包裹在“假面”下的严实程度，足令人防不胜防。站台上、街道中、校园里，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这些心理阴暗的犯罪者在制造一个又一个的凶恶事件。还真得当心点，否则，自己虽人畜无害的在站台上候车，不小心却是被人推下站台活活轧死，实在是冤。

阴翳，虽有其美的一面，但副作用也实在是不小。遗憾的是，观今日日本人，却依然是沉醉在阴翳之美中不思自拔，如此，在由阴翳之美而衍生出的阴暗心理作用下，变态以至凶恶事件也就会以“正在进行时”一直发展下去，如此说来，还真得防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