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他和我,彼此陌生的单身男女,因工作的机缘,相遇,不知前世乃至前前世,修了多少年的行,今年得以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遵父母之命,连夜赶回他老家,举行了古朴、热闹的婚礼,在主持老者的祝福吟唱声中,拜为夫妻。
随后,新郎告别了刚成新娘三天的我,东渡扶桑,自费求学去了。
新婚就分别
一切都是那么匆忙,我们还来不及享受新婚的甜蜜,就做起了牛郎织女,天各一方,品尝起别离的苦涩。
恋爱季节,我们都有工作上的不顺心,生活中的烦恼,人际关系的无奈,渴望对方的鼓励、慰藉,又各自忙于“充电”,时常透支睡眠,分身乏术,不得不定下每周只约会一次。白天里,装著对面不相识,夜幕下,一切都在秘密行动中……
我喜欢清凉、宁静的夜,没了白天的热辣与喧哗,独自站在阳台上,凝望,透过芒果树枝叶的缝隙,准确无误地辩认他房间的灯光,那是让我感觉温暖安心的光,尽管两栋大楼相隔不远,我是极少去他房间的,宁愿这样静静地感觉那灯光的温情。夜是这么美,明天的太阳又是崭新的。
他去了遥远的异邦,我从新娘变成“留守女士”。把自己单身宿舍的全部家当,搬进他的单身宿舍,合二为一,屋子里顿时堆满了什物,可我,却像被抽去了“主心骨”,脚软、心空、有气无力。房间依然弥漫著他的气味,更让我倍感失落、惆怅。
每一个守候的日子都是那么漫长,时间和空间里满是离愁别绪,我需要倾诉,邮局成了每周必去的地方,而他给我的,仅是三言两语的电话。
别后的第一个中秋节,一个让思念无限蔓延的日子。
我早已在信里说好等他的电话,可直至午夜,无音,打电话过去,没人,我无心向月,不安浮想,两小时过去了,才传来他极不耐烦的声音:刚回,没事。就挂了,显然,他早已忘了我信里的文字,我为他的烦燥困惑:
你如此漠视我的柔情,是另有新欢吗?
他终于来信了:在国外一切都要靠自己从头开始,人地生疏,语言障碍,学业压力,生存压力,无不存在,每天像超负荷高速运转的机器,不得不咬紧牙关,苦苦支撑,这一切,你知道吗?你想过吗?
面对他的质问,我感到自己的无知和浅薄,仅从书报上了解一些留学生活的艰辛,却不知他在异乡过著炼狱般的日子,我为自己的儿女情长,甚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感到羞愧,我必须丢弃小女儿的心态做一个平实的女人。
学习独立开朗
早在他出国前几个月,我获得一个做业馀推销员的机会,刚开始,只是抱著好玩好奇的心态。
工作之馀,我利用加班、补休日、周末双休日,与人合作为一个民营厂家推销产品,渐渐地喜欢上推销。为了开拓当地市场,我们跑遍了全省的每个县市,烈日、暴雨、台风、客户的拒绝与挑剔,都没有让我们退却,在产品的营销中,一天学到的东西,甚至比我一年学到的还多,更吸引我们的是,销售成功,收入成倍增加,不成,权当旅游。这是一片正在开发中的热土,被称为“中国的夏威夷”,不仅商机无限,而且自然环境优美,风情迷人……当然,还有更多更多,而这一切是我整天呆在办公室无法接触到的,我惊喜自己被挖出来的潜力,环境真能锻炼一个人!我用自己的双手赚来的收入,尽情地“煲国际电话粥”,寄去了许多他需要的物品。
对自己能力的肯定,对他小有收获的喜悦,以及每天工作、学习带来的充实感,让我身心发生了巨大变化,我感到比任何时候都独立且自信、朝气逼人,从多愁善感、弱不禁风的林黛玉,变成一个健康、开朗的女子。
然而,牛郎织女式的留守生活,毕竟意味著孤独和残缺,它让家不似家,仅是一个宿舍而已,自己一如既往过著单身生活,不同的是,心里已有了一份实实在在,沉甸甸的牵挂,相思是苦涩的。
我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思念和想像,在办公室、在家、在旅途中,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他的影子,他的音容笑貌无处不在,无时不在,茫茫人海中,与他相似的身影总让我眼神为之一亮,与他相近的嗓音,总让我情不自禁静心聆听。当别的夫妻为朝夕相处心生厌倦,我却为早日见到他望穿双眼,我不知这一别,是3年还是5年,更不知彼岸究竟有什么命运之手在阻止我们团聚。
心有灵犀相呼应
金秋十月的那天中午,我正要出门上班,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你没什么事吧?”“没事,我正要上班去。”就在上班途中的一个拐弯处,迎面飞来的一辆摩托与我骑坐的摩托车相撞,我脚上的一块肌肉不知去向,露出森森白骨,我一个月不能出门,而后,脚上留下一处难看的疤痕。
远在千里之外的他,竟先于我对这场交通事故有了某种预感,那一声关切的问候,让我事后回想,原来,相隔千山万水的我们,早已在岁月的流逝中,架起了一座心灵的鹊桥,能彼此感受到天涯咫尺的两情依依……
一个新婚三天的新娘,怀著玫瑰色的梦,渴望与她的郎君形影相随,小鸟依人地在他的呵护下过一辈子,本属人情之常,天下新娘莫不如此。然而,一路走过,是一年又一年的分离、孤单、落寞、无尽的思念,现实与理想,大相径庭……
结束留守岁月
在热带季风吹拂的五月,饱受分离之苦与思念折磨的我,在走完整整三年零一个月的遥遥留守之路后,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爱人,他回来了,与二十多位日本学者来中国参加一个国际学术会议,会议的中心就设在本省的一家五星级大酒店,离我的住所只需二小时,夫妻终于团聚。
三个月后,我飞到他身边,开始了在东瀛的生活。
三天的新娘,三年的留守岁月,这就是我,曾一步一个脚印清晰走过的一段人生轨迹。
拿出多年前写给我先生的信,以现在的眼光审视,那个8年前从古朴婚礼中走过来的清秀新娘,还为曾经的情怀而感动。有人说,缅怀过去就是落伍,对别人效忠,就是背叛自己。如果把不相信爱情做为时尚,显示我已落伍,至今还相信爱情,但不觉得背叛自己。我忠于自己的感情,因为那一切都是真的,在心灵深处,它曾深深地刻过印记。尽管人到中年,激情不再,但我还是认为,能聚散两相依的人生是温暖的。
愿天下成眷属之人终有情,不离不弃
(冈山)毓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