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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圣诞节那天
日期: 11年01月2期
■ 小 刚


父 子

每天早上,我会赶相同时间发车的电车去上班,每次出门赶往车站的途中,都会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和他的儿子。男的应该是普通的工薪族,穿著整齐的西服,看上去应该有40岁左右,但头上的白头发显得很多,一只手拎著公文包,另一种手拉著旁边儿子的手。
男孩子走路的时候有点跛,一只脚会翘得很高,只用脚尖踩在地上,另一只脚几乎负担著整个身体的全部重量,鞋底和鞋帮被磨得很严重地歪向一边。
那个孩子看不出有多大年纪,略微突出的额头显得很宽,微微耸起的前额让整个脸部有向后方凹陷的感觉,眼睛很大,或者说瞪得很大,但是眼神里面没有一点光泽,而且脸上堆满了皱纹,一点不像个孩子,或者说看上去更有点像个老人。
我觉得,男孩子应该是个智障。路边有个智障学校接送学生的bus亭,中年男人会一直拉著孩子的手,把他送到那里等bus来。孩子上了bus以后,他会对车上的司机和另外一个可能是老师的人鞠躬,然后一直站在那里,直到车开走以后,他才会匆匆的赶去车站。

叫救护车

今天早上出门赶往车站的时候,我又见到那对父子,男孩子站在那里,而那个父亲,躺在地上,头压在一滩血上。我家门口虽然正对著一条车来车往的国道,但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忙著自己的事情,还是真的没人注意到他们,不知道他在那里躺了多久了。
我赶紧跑过去,先是问那个孩子没事吧?
他面无表情,一直在晃著头,时不时把手指伸进嘴里,我这时才注意到,他的手指略有些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畸形。我又蹲下来拍拍那个中年人,没有任何回应,不过还是能感觉到,他还有呼吸。
从他额头流出很多的血,把他鬓角的白发,殷成了鲜红的血色。我看看周围,倒是有几个路人,但是当他们发现我看到他们的时候,马上移走了自己的目光。我有点不知所措,第一个念头是赶紧拿出手机叫了救护车。接电话的人,问我在哪里,我有些慌,突如其来的问题,又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事发现场就在我家附近,但是日本就是这样,哪怕隔一条马路,住所可能就会差很多。我只说出了我家的地址,并告诉对方,我在附近。然后他们又问我,是不是有自动贩卖机,或者是电线杆子,上面会有地址。我这才注意到附近确实有2台自动贩卖机。告诉他们了以后,他们说马上就会过来,让我等在那里。
没多久,响著铃声的救护车就开来了,救护的人把他抬上担架,进行了抢救。我简单的对救护的人说了一下我看到的情况。途中,那个男孩子依然几乎面无表情,几乎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最多只是时不时把那畸形的手指插在嘴里。中年男子被戴上氧气罩以后,似乎恢复了意识,对我做了个手势,他可能是让我过去,要和我说话,但他带著氧气罩,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想,他可能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并想问我的名字。我顺手掏出了张公司的名片递给他,他把名片紧紧地攥在手里以后,望著那个男孩子,眼神里面充满了担忧的神情。而男孩子依然几乎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把男孩子拉了过来,男人指著他的书包,我这时发现,他书包的侧面,有写著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的卡片。我告诉他,我明白了,我会联系的,你就不要担心了。这时候救护的人走过来,告诉我,他可能是太疲劳,导致贫血,晕倒。倒下的时候,头被撞破,有轻微的脑震荡,并引发暂时性休克。现在应该没有关系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之后他们会和他的家人联系。我先说了谢谢,并告诉他们,这边我来照顾,他就交给你们了,麻烦你们了。
救护车开走以后,我打了书包上面写著的电话。接电话的应该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太,我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挂了电话没多久,一对年纪很大的老夫妇互相搀扶著,不知道从哪条巷子里面转出来,朝著我们走了过来。

致 谢

我想他们应该是中年男人的父母,看到我以后,一直对我说谢谢。我说,没什么。他们问我,他去了哪家医院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一时慌促,也没来得及问,但是告诉他们,医院会联系他们的。然后我就借口说,我还要著急上班,也给了他们一张名片,就匆匆离开了。
我不太喜欢,一直被人说谢谢,太客气的话,我会不知道怎么应付。
到了公司,一进门,受付的mm笑著对我说:很少见啊。
上班这几年,从来没有迟到过,我也对她笑了一下,随便编了个理由。说我睡过头了,太多的话我有点不太愿意解释。
中午的时候,突然有人打公司电话找我,我一猜就是早上的那个中年男人,接电话果然是他。他在电话里,表示对我万分感谢,并说如果不忙,而且方便的话,他就在公司楼下,买了些东西,想要送给我表示谢意。我下楼,发现他站在那里,头上带著帽子,露出白色绷带的边缘。
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我,我没仔细看,估计就是酱油味的大饼啥的,日本人送礼,也送不出新鲜玩意。
我们随便说了几句话,我就借口说还有事情要做,打算回去了。
他看到我要走,站在那里深深地给我鞠了个躬。
我走到电梯的时候,突然觉得忘了点事情,又走了回去
他还在那里鞠著躬,没有抬头。
我过去对他说了一声:圣诞快乐!
他抬起缠著绷带的头,先是一愣,然后笑著也对我说:圣诞快乐!
印象中,我头一次看到他露出笑容,笑的时候他的眼角堆满了皱纹。我也莫名感觉到好笑,因为没想到2010年第一个对我说圣诞快乐的,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陌生人。我再次转过身,走进电梯,透过缓缓关闭的电梯的缝隙,我看到他依然低头鞠躬在那里一动不动。鬓角的白发那么显眼。回到公司,我的心里说不出的不是滋味。一口气写下了这个帖子。

幸福是什么

回想起前几天,有位朋友问我,活得是否快乐。我本想告诉那位朋友,我不快乐,因为我感觉不到幸福。但我没有说出口,只是说我活得很麻木,不知道什么是快乐。其实,我说了谎。
人生,对我来说最快乐的有两件事情:一个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一个是做成了某种事情以后的成就感。
不过很遗憾。现在的我都体验不到。至于所谓的幸福,谁知道幸福究竟是什么?
看到那个智障的孩子的时候,看到那个中年人鬓角的白发的时候,想到那对互相搀扶的年老的夫妇的时候,想到事情至始至终没有见到过的孩子的妈妈的时候。朋友,你还会问我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幸福嘛?那么我来告诉你,因为也许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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