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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洋是否接班牵动千亿帝国
日期: 2008/10/26 18:15
亚洲周刊

台湾「经营之神」王永庆在美国辞世,遗下资產高达千亿美元的台塑集团帝国,是亚洲最大的石化集团。王永庆长子王文洋十三年前因婚外情而被逐出集团大门,王永庆被迫成立「七人小组」为接班作準备。在王永庆遗体「回家」之际,七人小组宣布会因「时空变化」而作出「微调」。王文洋会否
「回家」接班将牵动全局,不仅影响台塑的未来,也影响两岸的產业政策。

十月十七日清晨,载著台塑集团创办人王永庆遗体的客机降落在桃园机场停机坪。当棺木从机门移出缓缓下降,现场镜头带到了长子王文洋痛哭的画面,而王永庆的晚年伴侣「三娘」李宝珠则前来轻拍王文洋的背部表示安慰。祖籍福建,生於台湾,九十二岁死於纽约客途,王永庆还有未完成的梦。

从台湾西岸的六轻(第六轻油裂解厂)计划、到海峡另一边的寧波大乙烯计划,五十年打造资產高达千亿美元的石化帝国,也是亚洲最大的石化集团,正式随著王永庆「回家」进入下一个时代。据了解王文洋在机场哭跪了三次,但是由於电视画面由台塑提供,外界无缘感受到这十三年被「逐出」台塑企业大门的王文洋的哀伤,他捧著王永庆的牌位、走在捧著遗照的台塑集团副总裁王瑞华及台塑副总经理王瑞瑜之前,王文洋做为「经营之神」长子的地位更形突显。

十月十七日下午,台塑集团总裁王文渊召开第一次公开记者会,并首度指出,关於负责台塑集团决策的「七人小组」成员,「会因时空的变化,将七人小组『微调』」。台塑「七人小组」曾被台湾產业界视为最完美的接班模式之一。连鸿海集团董事长郭台铭都指出未来鸿海会参考这个模式:七人小组是由三名专业经理人(李志村、杨兆麟、吴钦仁)、王永庆弟弟王永在的两名儿子(王文渊、王文潮)、两名王永庆的女儿(王瑞华、王瑞瑜)组成。

零六年初,王永庆、王永在也宣布正式交棒「七人小组」,由王文渊担任总裁、王瑞华担任副总裁。王永庆十六岁创业以来,王永庆、王永在兄弟合作了七十六年。二十年前就开始负责主跑台塑集团新闻的《联合报》记者马西屏指出,全世界也少见兄弟如此合作无间的长期共治。而王永庆生前也曾表示,七人小组成立之后,所有决策都需全数通过才算决议。

七人小组内可简单分成三方:王永在家族、王永庆家族及专业经理人,任何意见只要有两方决定就能完成,否则也可能三分天下,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哪些「微调」空间?

首先,这个「微调空间」来自於王永庆离开的冲击,暴露出「七人小组」的运作并不完美,「微调」势在必行。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上市公司总经理就指出两大疑点:「第一点,七人小组如果完全接棒了,为什麼要让王永庆到大陆及美国东奔西跑?这说明七人小组仍有不足之处;第二点,王永庆以九十一岁高龄忍受十二小时以上飞机航程、前往美国东岸,身边竟没有医疗小组随侍在侧,说明七人小组也有责任!」

其次,这个微调的对象就是「王文洋」。马西屏指出,「二房」小弟王文祥因身体因素已淡出经营决策;更不可能是二房的王贵云、王雪龄、王雪红,因为这三姊妹各有事业,而「时空变化」指的就是王永庆的离开。七人小组的接班变化,将决定了台塑的未来,甚至两岸政府的產业政策。

根据零七年四月北京清华大学台湾研究所发表的专书《篳路蓝缕:王永庆开创石化產业王国之路》中描述,八十年代末期王永庆看好邓小平实行经济改革,大陆经济将快速起飞,决定提前西进「卡位」,建造一座从炼油、轻油裂解、石化原料到下游加工等一体化的石化王国,搭配周边的发电厂、船队与医院等建设。

一九八六年六月间,王永庆访问北京,见到了邓小平,九月準备正式投资七十亿美元开工。不过计划曝光后,当时刚上任的经济部长萧万长紧急透过王、萧共同友人戴一义,赴北京转达信件给王永庆。原来是当时总统李登辉和行政院长郝柏村下达通牒,若台塑与大陆签订海沧计划协议,台湾当局将对台塑祭出三项处份:第一,将停止台塑股票的市场交易;第二,下令相关银行冻结台塑集团资金;第三,限制台塑集团高层主管出境。

台塑企业为了顾全事业,只得忍痛放弃海沧计划。但是台湾政府积极帮台塑找地兴建六轻,也造就了今天台塑在麦寮的「六轻计划」,这个计划是目前全球最大的单一石化厂区,从裂解到提炼一气呵成,產值达两百亿美元。

事实上台塑早在西进大陆构想之前,就向台湾当局提出过六轻计划。但是台湾经济部一再延宕,真正原因在保障当时台湾「中油」的五轻,旅日学者刘进庆就曾探讨台湾「官营资本」与「私营资本」之间的互动关係:国家既管制、又扶持私人资本家。而另一方面,私人资本扩张的过程,也不断和国家產生冲突。

国营与私营资本之争

就像过去台湾政府一方面扶植石化產业,一方面又控制石化產业的上游,包括轻油裂解是由国营的中油掌控,但是当台塑石化王国逐渐壮大,不再满足於上游產业被中油控制,就会开始积极争取设置自己的轻油裂解厂。

「一场国营资本与私营资本的斗争於是展开」,评论家顾尔德为文分析,这个斗争过程代表了台湾战后官商资本关係的大转变。台塑在这场「官营资本」与「私营资本」的斗争中,逐渐取得上风,最后更藉由全球化、產业逐步转移的计划,大举逼迫国家让步,六轻投资案最后获得政府大力支持,几年来的发展,台塑已打败了中油。「王永庆这位台湾民营企业代表性人物,一生的事业发展,正反映出战后台湾国家与民间资本的联合与斗争。」顾尔德指出。

零八年三月,马英九当选总统,两週内就前往台塑集团总部拜会王永庆,并向王永庆保证两岸一定会马上开放直航。而王永庆闻言则直率的反应:「果真如此,那台塑就不用到大陆寧波投资了。」此言一出,吓坏了负责大陆及海外投资的台塑副总裁王瑞华,她马上澄清,政府如果马上开放直航,台塑一定会在台湾投资,但寧波的「大乙烯」计划还是如期进行。

不过当台塑正準备利用两岸关係和缓时机大举西进,寧波「大乙烯」计划却受到延宕。主要是台塑一向独资发展,但是大陆当局却有意让中石化加入,成为合资计划,并且拥有某种程度主导权。到大陆复製「六轻计划」儘管还没有结果,但是在福建省,台塑目前最大的投资案漳州电厂已顺利运行,漳州电厂投资额高达二十二亿美元,目前已开始供应福建省三分之一的电力。另外,筹划了二十年的长庚医院,预计五年内再扩张到四个城市,台塑在大陆布局也算初步成形。

零六年十一月,王永庆经由「小三通」到达厦门的新闻画面,传回台湾。王文洋看见了近九十岁的王永庆先搭飞机、再坐客轮盪入厦门码头,不禁掉下眼泪:「我的父亲其实可以不要这麼辛苦的。」台湾海峡被早期福建移民称为「黑水沟」,海路险恶。两百年前王永庆的曾祖父王再添就是从泉州渡海来台。两百年之后王永庆这种跨海亲征的精神让全球华人见识到「经营之神」的魅力。但是王文洋认为,以父亲九十岁高龄,根本不需要亲自前往。

一方面现在视讯会议相当发达,现在所有跨国CEO都是用网络来管理,有什麼理由非亲赴当地不可;另一方面为了节能省碳,大队人马前往其实相当不环保,但是王文洋对好友指出,「我无能为力」,这是他最伤心的原因。王文洋的「无能为力」,主要是指他离开了台塑十三年。一九九五年,王文洋在担任台大教职时,不顾元配陈静文,和当时学生吕安妮相恋,经媒体曝光,王永庆为免社会负面评价,决定对王文洋下最后通牒:如果选择和吕安妮双宿双飞,就必需放弃台塑一切职务。

没想到个性和王永庆相似的王文洋竟选择美人、不要江山。零三年,王永庆设置「台塑总管理处」,由五人负责,分别是李志村、杨兆麟、吴钦仁,及王永在儿子王文渊及王文潮,一名王永庆的子女都没有。外界认为台塑「大阿哥」王文洋回朝之路已被斩断,让外界见识到王永庆的公正不阿,当时王永庆也留下名言:「我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在这十三年间,王永庆的「三房」子女渐展露头角。大女儿王瑞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之后,主要和夫婿杨定一负责医疗方面的事业。零二年原来负责美国台塑业务的王永庆小儿子、王文洋的弟弟王文祥罹患癌症,於是王瑞华则开始负责美国业务,又进一步负责台塑大陆事务。零六年,王瑞华正式进入「总管理处」,而「五人小组」也成为「六人小组」。到了零七年王瑞华的妹妹王瑞瑜,从负责台塑营运流程事务,到负责生技事业,最后也加入「总管理处」,所谓接班「七人小组」正式成形。

这段时间王文洋也没有閒著。除了在广东发展宏仁集团之外,零三年九月和中国科学院副院长,也是江泽民之子江绵恆合作成立宏力半导体。宏力半导体当时的英文名称叫Grace Semiconductor,据了解Grace是王文洋和元配陈静文所生女儿的英文名字。

王文洋髮妻已逝

这一次王永庆的遗体从美国回台,王文洋也带著他和陈静文所生的儿子和女儿一起在机场迎接。陈静文在一年前因癌症病逝,让王永庆悲伤不已,主要就是「大媳妇」陈静文长期负责照顾王永庆「大房」的责任,尽心尽力,也让十三年前王永庆必需站在王文洋元配陈静文这一边,选择父子之间恩断义绝。

人世恩怨俱往矣,惟企业追求永续经营。儘管台塑总裁,也是王文洋的堂弟王文渊认为「七人小组」可望进行「微调」,但是王文洋在集团内没有任何职务,其大陆事业的规模只有台塑集团的千分之一,他又如何能进入七人小组,甚至进一步接班?

从企业「代表性」来看,王文洋是王永庆的长子,在闽南人的习俗之中,长子在家產分配之中,还可以分得两份,若是台塑集团「七人小组」决意排除王文洋重回集团,将给予外界家族分裂的形象。

从企业「所有权」的掌握来看,长庚医院及大学基金会是台塑集团诸上市公司的最大股东之一。而长庚体系主要是「三娘」李宝珠的四位女儿所负责,在「三房」紧握所有权的情况之下,专家指出,王永庆逝世之后留下了约十七亿美元的遗產,悉数捐给长庚基金会信託管理,王文洋若获家族成员认可,以基金的信託管理人身份加入管理处并无不妥。

从企业「经营权」来看,主要是王永在的儿子王文渊及王文潮负责。王永在目前尚在人世,他对大哥长子的态度将是关键,不过目前台塑最大的挑战是在大陆,当台塑好不容易突破台湾政府限制,大举进行寧波「大乙烯计划」,大陆「官营资本」也乘势崛起。寧波市对外贸易经济合作局副局刚勇就表示,寧波开发区台塑大乙烯计划前期工程仍稳步推进中,但国家发改委方面尚无明确消息;他表示,台塑集团与国家发改委应该是按照大陆產业政策进行协商。

寧波计划可能合资

这也间接呼应传言:由於大乙烯计划涉及大陆国家能源安全战略范畴,加上大陆中石化集团旗下镇海炼化已兴建炼油厂,至於生產乙烯的石化厂,大陆官方倾向不开放独资,而是由台塑与中石化出资各半,并由中石化主导经营权,诚如顾尔德所言:「中国也可能要用国家的力量来限制台塑的全球化发展。」

今年八月,主管经济的中国副总理王岐山接见台商,台塑由负责大陆事务的副总裁王瑞华代表。王瑞华主要是建议王岐山加速推动两岸共同市场。另一方面,会后王瑞华也首度鬆口,台塑寧波计划不排除合资的可能。台塑未来在大陆的经营和决策,关係到未来台塑及台湾石化业发展命运,未来如果王文洋加人决策小组,又会带来什麼样的转变及决策思考?

台塑千亿美元企业王国的未来,王永庆长子王文洋如何「回家」接班已牵动全局。王永庆「回家」的画面之所以直接牵动人心,台湾有如「国丧」,除了他白手起家、打造亚洲最大的石化王国,更重要的是他永不放弃经营事业的企图心,挑战两岸既有的框架,是台商最典型的代表,也难怪台积电董事长张忠谋说:「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而台塑接班人如何承接时代,除了影响台塑的前景,也是两岸未来產业消长的重要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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