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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性学大师:亲身经历我们羞于启齿的事情
日期: 2014/02/02 22:32
美国性学大师:亲身经历我们羞于启齿的事情
威廉·马斯特斯和弗吉尼娅·约翰逊夫妇
文章来源: 三联生活周刊

性与爱

20世纪50年代,威廉·马斯特斯和弗吉尼娅·约翰逊冒着很大的风险开展性研究,做出了一系列发现,堪称一代性学大师,但称他们为“性爱大师”可能不太合适。马斯特斯对记者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对此约翰逊也不太清楚,她只知道她不爱她曾经的丈夫马斯特斯。

托马斯·迈尔所著《性爱大师》的副标题是“威廉·马斯特斯和弗吉尼娅·约翰逊的人生和时代,这对夫妇教美国人如何去爱”。在根据该书改编的同名电视剧的第一集中,医生马斯特斯很难得准时下班回到家中,这时他妻子已经点好了蜡烛、做了蛋奶酥,拿出红酒,准备跟丈夫吃一顿浪漫的晚餐,然后一起上床。

为了让妻子受孕,马斯特斯总是在她背后跟她做爱,妻子问:“我们是不是偶尔可以使用面对面的姿势?”马斯特斯果断地回答说:“等你怀孕了再说吧。”他妻子追问:“你看我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马斯特斯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说:“(我看到的是)爱。”但马斯特斯随即开始跟自己的女助手约翰逊保持长期的性关系,最后抛弃妻子,娶了约翰逊。再后来,在79岁的时候,他又抛弃了约翰逊,娶了自己大学时心仪的女生。

2001年马斯特斯去世时,《纽约时报》的讣告说:“马斯特斯和约翰逊的著作受到了一些谴责,因为它强调性机能而不是对同伴充满爱意的忠诚。后来马斯特斯和约翰逊确实倾向于更多地强调忠诚,但他们主要关注的仍然是生理的,而非心理的、哲学的或道德的。”

传记作者迈尔不赞同《纽约时报》的说法,他认为这两位性学大师后来转变挺大的。“今天,我们周围充斥着关于伟哥和如何做爱的信息,但研究显示,成年人性功能障碍的比例跟50年代处于同样的水平。我们从马斯特斯和约翰逊这样的专家那里得到了许多科学细节,但跟人类亲密关系有关的许多永恒的问题仍然是未解之谜。

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很清楚这一悖论。在他们的第一部著作成为畅销书之后,他们意识到钟摆摆得太远了。70年代,他们一直在写书、写文章强调爱情,帮助夫妇们平衡夫妻关系中的各种因素,不能认为性表现就是全部。在向人们提供他们需要的医学知识十几年、推动了60年代的性革命之后,他们发现,人们渴望超越单纯性冲动的感情承诺。”

许多年来,他们刻意避免使用“爱情”一词,这通常是由于马斯特斯的坚持。他宣称,爱情对不同的人指向不同的东西。但慢慢地,约翰逊感到不安,因为人们批评他们把性跟感情分离了开来。在治疗时,约翰逊的建议经常努力把性放在爱情的背景下。二人结婚后,开始谈论性与爱情之间温暖的、令人欣慰的相互影响,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医学上的精确而避免“爱情”一词。




美国作家E.B. 怀特

迈尔说:“在个人生活上,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在很困难地追求爱情。”约翰逊在1956年开始跟马斯特斯一起搞研究时,已经离过两次婚,有两个孩子,马斯特斯是一位婚姻生活不幸福的妇科医师。马斯特斯要求约翰逊同意跟他一起亲身体验性行为,不然就不雇用她,约翰逊被迫同意了,二人维持了很久的情人关系。后来,约翰逊认识了一位想娶她的百万富翁。马斯特斯担心二人分手会影响他们的声誉,于是匆忙跟妻子离婚,在1971年娶了约翰逊。

20年后,他们又离婚了。他们对朋友和家人说,他们从未相爱过。约翰逊说:“我根本不想要他,对他毫无兴趣。”2001年,85岁的马斯特斯病逝。79岁时,他得知,他读大学时追求的一位女生,给她送过许多次玫瑰花,写过求爱信,而她都没收到,于是他向她求婚。婚礼上,马斯特斯无比高兴。

他对记者说,如他发现的那样,老年人一样有性活力,但对他来说,浪漫是早餐时坐在妻子对面,看着她。约翰逊也嫁给了自己高中时的男友,她于2013年7月去世,在去世前,她仍在思考什么是爱情。迈尔说:“也许更能说明问题的不是他们的性学研究成果,而是他们的人生。他们的结局说明,对性功能的了解不能代替心的智慧。

电视剧中展现了他们的性学研究。但是他们的故事主要讲的是对爱的追求。爱像过去一样,依旧是一种挑战。”

从性生理到性心理

马斯特斯和金赛的研究方法和理念皆有很大的不同。金赛的报告主要是病人访谈,威廉·马斯特斯不想谈话,他想观看、测量、拍摄、触摸。金赛对边缘人群的性行为无比热情,马斯特斯却坚持避开性关系反常的个体。马斯特斯为了看清性交过程中阴道内部的反应,制作了一个装有摄像仪的人造阴茎。

刚开始时发生了许多意外,这个设备总是在关键时刻从志愿者体内掉落。马斯特斯的母亲曾经去实验室探访,她惊讶地发现,为了保证匿名性,志愿者头上都套着纸袋子。她回家后用给马斯特斯做领结的丝绸给志愿者做了丝绸面罩。

经过10年的研究之后,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出版了《人类性反应》。美国科普作家玛丽·罗琦在《科学碰撞性》一书中说:“《人类性反应》读来颇令人窒息。”被观察的男女均被称为“反应单元”,性唤醒是“紧张渐增”,性高潮不是简单的高潮,而是“高潮相表征”或“性张力的高潮形态释放”。

一个平均每两次性交就有一次性高潮的女性所经历的是“50%的性高潮反馈”。但罗琦说:“只要能从艰深术语和含糊其辞间斩棘而过,就会发现该书包含的信息量很大。”比如,马斯特斯的调查发现,女性说,她们在自慰时体验到的性高潮更强烈。这么说来谁还需要男人?

一家女性杂志的办公室门上贴了这么一句话:“到了晚上10点了,你知道自己的阴蒂在哪儿吧?”但令男性感到安慰的是,马斯特斯和约翰逊驳斥了一个传播很广的说法:射精会伤害接受体育训练的男性的身体。他们还指出,生殖器大的男子并不一定是效果更好的情人。

1970年,马斯特斯和约翰逊曾登上《时代》周刊的封面。他们开了美国首个治疗性功能障碍的诊所,有许多名人前往就诊,包括女演员芭芭拉·伊登、在暗杀行动中遭枪击的阿拉巴马州州长乔治·华莱士。

1975年,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出版了第三本书《快感纽带》。跟前两本不同,这本书是面向大众的,而且强调了性机能以外的东西。他们说,性快感源于“在身体和情感上相互忠诚的男女之间共同实现其欲望和需求”。1985年,马斯特斯、约翰逊还与他们的同事克洛德尼(Kolodny)合著了《马斯特斯和约翰逊论性与爱情》。

书中说:“不认清性的多维本性,就不可能理解性:它有私人、公共、历史、社会心理、行为、临床和文化维度。作者们把性定义为性格的一个维度,而不是把它局限于性爱反应的能力。”该书在介绍了性解剖、生理学、性的不同发展阶段后,讨论了许多问题:性的人际关系背景(爱、亲密关系和沟通);性关系的类型、各种性行为、性障碍等。作者重申,健全的性知识能提高性满意度。结尾强调了长期关系的重要性。

马斯特斯的功与过

金赛说,真正好的性爱会帮人摆脱所有不适,它能减轻发热和肌肉疼痛,使身体不受极端温度的困扰。性也能消除反呕反应。美国罗格斯大学的性研究人员巴里·科弥撒鲁克和比福利·惠普尔在《性高潮之科学》中说,常达到性高潮的人似乎较少压抑,也不易罹患心脏病、乳腺癌、前列腺癌和子宫内膜异位症等疾病。

而且这样的人也似乎更长寿。英国研究人员戴维·史密斯与另两位研究人员发现,一周性高潮两次的男性比一个月性高潮不到一次的男性的死亡率低50%。1990年《体育医学》上一篇文章说“做爱也是锻炼身体”。作者多克斯·巴特称,性高潮过程中的肌肉节律性收缩,同跳跃运动、体操运动、网球和橄榄球中的肌肉运动十分类似。

美国性学家蒂菲尔(Leonore Tiefer)说:“性学家反复说,男女的性高潮是自然的,性唤醒是自然的,老年人对性持续的兴趣是自然的等等。上世纪基本的医学观点就是,性跟排泄和繁殖一样,是自然的身体功能,是我们天生就有的为了物种繁衍而具有的功能,除非出现了问题,不然它总能正常运行。但性高潮是很难达到的,强调性高潮是以新的压迫性的意识形态取代旧的压迫性意识形态。”




美国作家詹姆斯·瑟伯

金赛倡导自然丰富的多样性,他继承了博物学者记录和划分一切生物的传统,他要做的是记录各种人的性行为,从青年到老年、富人和穷人、众所周知的和非传统的性表达形式。马斯特斯也对性很感兴趣,但他是一位医生,认为多样性只是正常和非正常界限周围的变量。

在研究性的时候,他看的是最亮的地方: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在《人类性反应》的后记中透露,他们挑选的受试者都要具有良好的阴道高潮史,也就是说,这些人远非随机挑选、代表美国妇女平均水平的女性,而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易达到性高潮的特殊群体。

性学家蒂菲尔说:“我曾经问他,为什么只研究容易达到性高潮的女性,根据大部分女性的性经历,这部分人是少数。他回答说,‘如果你想研究某种东西,你只能研究拥有它的人’。”

蒂菲尔认为:“马斯特斯和约翰逊今天仍这么有名,是因为公众需要相信,性生物学能告诉我们关于性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对药物的依赖取消了个人对性的责任、了解性的义务。身体的哪个部分何时跟谁该做什么,为什么那么做,这需要目标和意义,而它们源于文化,而非基因和激素。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在实验室里以及接受采访时,总是穿着白大褂,但这个权威的外衣只是答案的一小部分。”

性枯萎了?

性学大师的研究推动了性解放。但是性能解放到什么程度呢?1929年,美国幽默作家詹姆斯·瑟伯和E.B.怀特合著了一本小书,叫《性是必需的吗?》。他们笔下的一位女性在想:“性的解放是否就意味着有柠檬色的皮肤,在澡盆里卖弄风姿以及随便地谈论露阴癖和窥阴癖等等。

她突然感到她这次追求性解放的远征并未使她消除性方面的种种疑虑,她甚至怀疑是否有性自由这样一种东西。本能的她与现实的她不停地争执着。她能把小伙子们引入一个令人兴奋的话题,以一种挑逗性的态度和他们坐在一起,然后却又戴上帽子,悄悄地回家睡觉。她在平平安安地步入一种良好的传统的待婚状态,等待着有一个男人来到她的身旁。”

詹姆斯·瑟伯和E.B.怀特在《性是必需的吗?》中戏言:“性的变革开始于男人对这样一个事实的发现:他对女人没有吸引力。雄狮有它的威严的鬃毛,雄孔雀有吸引雌孔雀的华丽绚烂的尾巴,但男人却发现自己除了有一件三个纽扣的粗布衣裳外,什么都没有。他的男性的外表不仅不能激发起女人的情感,而且在更多时候反而令女人厌烦。

其结果,男人觉得应该发展其个人的有吸引力的特征,以抵消其拙笨寒酸的外表。通常的情形是,男人有一些对文学的偏好,因为文学上的修养很早就被认定是在性活动中一个不可放弃的优势,它几乎和孔雀的尾巴一样意义重大。结果男人对女人的粗野无文、斤斤计较、啰里啰唆等毛病敏感起来。女人把时间花在欣赏镜子中的自己,而男人非常失望地默默地致力于养那些很容易成活的海棠花。性枯萎了。”

半个多世纪后,英国哲学家阿兰·德波顿持有同样的观点,他在《如何思考性》一书中说:“大量的性是很罕见的,很少有人那么做。最糟糕的原因是因为我们跟自己的同伴生气,日常生活一成不变的环境也会妨碍性生活。

地毯和客厅椅子一成不变的存在使我们没有拥有更多的性……因此酒店具有形而上的重要性。在酒店我们能重新发现,在我们在家居环境中被迫扮演的角色背后,那最初吸引我们走到一起的性身份。”

德波顿说,性解放之后性仍然会成为问题、令人烦恼,这很正常,因为“性本质上是一种破坏性的、令人发狂的力量,跟我们的大部分追求冲突,无法被整合进文明社会。不管我们如何努力,性永远都不会如我们希望的那样,变得简单、美好。它充满残忍、背德、屈从和羞辱的欲望,它总是荒谬的,跟我们的最高承诺和价值观相冲突”。

德波顿以制服幻想为例,解释了性的颠覆力量——男性和女性都会有制服幻想。男人可能会说,他喜欢穿着白色罩衫不苟言笑的女护士;女人可能会说,她喜欢穿着优雅套装的商务人士,专注、严峻地在走过街头,拿着公文包和《金融时报》。“制服之所以诱惑是因为它们象征的理性控制和有时爆发的不受约束的性爱激情之间的跨越。”

一般情况下,我们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医生、护士和金融人士在跟我们说话时,并非迫不及待。他们不会为了我们而中断诊治和会议,他们就事论事的冷漠甚至会令我们感到痛苦、屈辱,因此我们幻想生活能够颠倒一下。

在性游戏中,我们可以重写剧本:现在护士忘记了采血样,急切地要跟我们做爱;资本家忘掉了钱,扫掉桌上的电脑,冒失地开始接吻,亲热战胜了地位和责任。同样的道理,许多地方都能变得很色情,“就像制服以其打破规则的联想而能激发欲望,大学图书馆、餐厅的洗手间、火车车厢都能令人兴奋。

我们目中无人的出格行为让我们感到一种超越了性的力量”。恋物癖也很普遍、很好理解,人人都是某种恋物癖。德波顿说,如今色情网站和色情影片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比如他们表现的恋物癖还很少。还应该为那些看到羊毛衫、脸红、开车的人、读书的人就会感到兴奋的人建立专门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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