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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孝文:鹿儿岛遇南瓜匠人纪实
日期: 2024/08/13 12:10
陶孝文

80年代,中日友好鼎盛时期,两国省市都缔结友好城市。湖南长沙和鹿儿岛市为友好城市,时有两地互访交流的新闻报道,无形中对鹿儿岛这一城市有一丝好感。

1990年,我来日本留学。老师讲述唐代高僧鉴真东渡、着陆鹿儿岛的课文时,我顿时产生去鹿儿岛一游的兴趣。查阅地图,鹿儿岛地处九州最南端,千里之遥,诸多条件限制,不得不望而却步。

时光任苒,岁月如梭。几年前,我移居日本福冈,与鹿儿岛同属九州地域,实现留存多年的愿望似乎轻而易举了。



作者(左三)与高仓先生(左二)等合影。

去年仲秋,从事农业的友人去鹿儿岛学习南瓜种植。我兴致勃发、毫不犹豫同车前往。驱车5小时进入市区,鉴真纪念馆的指路牌格外醒目。我执意直奔纪念馆。整个鹿儿岛市区不大,远不及长沙一个区,人口不足60万。一路通畅,不久就到达目的地。鉴真纪念馆临海而建,年代已久,显得格外朴实和整洁。馆外:鉴真的塑像十分显眼。馆内:鉴真的介绍琳琅满目。

观后大为惊讶,以往对鉴真东渡的史事只是井蛙之见。公元742年,日本遣唐使呈送袈裟千件,写有“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真情感动鉴真。新冠疫情之初,日本赠送口罩,驰援武汉也写有"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精简的语句,跨越千年,不失真情。鉴真耗时十年,六次东渡,推动了日本的快速发展,被称之为“天平之甍”,更被日本人比作喝水不能忘记的挖井人,还称之为“神农”。

翌日一早,我们一行来到大型苗圃基地,五颜六色的花卉令人眼花撩乱。却看不到南瓜秧苗,找到店主打听,店主连忙解释:“过季了,秧苗已出售完了。”同行的人说:“我们远道慕名而来,想学习种植南瓜。”店主面有难色:“我们专业育秧苗,没有种植经验,周边南瓜种植户很多,我问一下市政府的人吧。”随手拿出手机拨打,很快市政府回复。店主告知:市政府农业课长约好上午10点在市政府一楼恭候,邀请了本地最有名的南瓜种植户高仓先生向你们讲解南瓜种植,他从不在我店购秧苗,都自己完成,本地很难买到他的南瓜。



JA南萨摩与加世田市政府介绍高仓先生等种南瓜的传单。

我们提前到市政府大厅,整理好有关南瓜种植的问题,农业课长准时到来,高仓先生也如约而至。简单的寒暄之后,来到接待室,课长拿出一张传单,指着传单中手捧南瓜的人介绍:“这位就是高仓正和先生。”传单日期显示是30年前,坐在一旁的高仓先生脱口而出:“啊,我好年轻。”不难看出是同一人,只是眼前的高仓先生,满面阳光尽染的肤色、风吹雨淋,岁月流淌在他脸上雕琢着一道道沟痕,让人一看便知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务农人!

课长接着介绍:“20年前,我们举办了一场南瓜品尝大会。通知所有南瓜种植户提供南瓜,市政府工作人员把制作好的南瓜随机编号,市民品味后投票,结果高仓先生的得票遥遥领先。原首相小泉也吃过高仓先生的南瓜,称之为南瓜极品。执政期间,所有国宴、国外友人及访问团的招待都采用高仓先生的南瓜。”话音刚落,高仓先生淡淡地说:“我的南瓜只蒸十五分钟,什么都不要放,直接吃。”我连问道:“我们这次能买些回去品尝吗?”高仓先生摆了摆手说:“没有,在本地也没有出售,全部由东京的客户高价收购。”随着我们对有关南瓜种植的提问,高仓先生从选种、育苗、移栽、浇水、施肥、剪枝等全部环节一一讲解,毫无保留,还送了一份他整理的南瓜栽培技术资料,不足两小时介绍让人受益非浅!



天皇颁发的勋章。


返程途中,大家都心怀如获至宝,不虚此行的喜悦、大有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觉。我却总是沉浸在高仓先生的交流之中,他年过7旬,40年只种南瓜,夫妇二人,种植南瓜面积竟有百余亩。即有三头六臂的本领,又如何完成?我百思不得其解,也引起我极大的兴趣,决意再访高仓先生,实地参观、一探究竟!

我提前为农庄员工办理好来日签证,5月中旬,直达鹿儿岛。午餐,高仓先生满足我的要求,品尝到了南瓜,其味道好到妙不可言,彻底打破我们对南瓜的认知。午后,分别到两处南瓜种植地,每块南瓜种植地均分为棚内、棚外。棚内:土中放入底肥,直接埋入种子,节省了育秧、移植的重复劳作,自动启停滴灌装置,棚内的藤蔓生长后延引到棚外,分批采摘、收割。高仓夫妇种植百亩南瓜的疑惑顿时化解。百闻不如一见,感叹不已。

已是傍晚,高仓先生问:“晚餐想吃什么?”我们异口同声:“南瓜!”高仓先生开心一笑,一边拿出一枚金色奖章一边说:“我刚从东京回来,领到天皇陛下给我颁发的勋章。”

在日本,天皇的颁奖是日本国家最高奖,一个种南瓜的人也能获得如此奖项,足以证实功夫不负有心人,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我好奇地问高仓先生怎么会选择种南瓜?高仓先生年轻时在大板的公司就职,父亲是本地的有名的甜瓜种植户,产出的甜瓜,香甜可口,不愁销路。因父亲年事已高,不得不辞职回到家乡,子承父业。因南瓜更便于管理存放而改种南瓜,运用甜瓜种植的技术用于南瓜的种植,所以高仓先生种植的南瓜甜度恰到好处。次日下午,我们又到一处南瓜地,高仓先生告知:每个大棚必须安装温度计,根据温差的累计总数,决定南瓜的采摘,这才是南瓜品质的关键,诚心求学得到真情的传授。

高仓先生每天早上5点到10点都在南瓜地忙碌,已成为多年不变的劳作习惯。一位普通平凡的务农人,平生无所好,只爱种南瓜,几乎成为他变态般的执着。获得多样表彰,却不以为荣,所种的南瓜均被高价订购也不能致富,只为喜爱享受劳作快乐而终其一生。正如苏东坡《定风波》中的:“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或许,这就是高仓先生的人生定义。
我想了一句话,请求书法老师挥毫,呈送南瓜匠人高仓正和——“明月不邀懒惰汉,清风爱抚勤劳人!”


(照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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