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导报  东瀛岁月

作者：丁尚彪

2009年，女儿医学院毕业后在纽约法拉盛医院当医生，我也从日本移民美国。我曾在日本非法滞留（俗称黑户口）十五年，经历被日本电视台拍成纪录片《含泪活着》，是家喻户晓的日本老黑 。

转战美国后，又从零开始去建筑工地打工。有次铺屋顶，傍晚五点，俩位西语裔要求下班，不然就给加班费。中国老板气呼呼地把工资摔给他们走人，但几个中国工人却不敢吱声，一直干到晚上八点才收工，老板并没给加班费。 

在中餐馆，一起洗碗的华人看我是新移民，叫我独自洗，他们从不帮忙。有时进来成箱的菜和肉，还叫我一个人扛到地下仓库，他们却在边上聊天， 其他工友悄悄说他们在欺生。

店里忙碌时，我故意放慢速度，一会儿碗盘就堆起来了，急的厨师长大骂他们为何不洗碗，才不情愿地换我。试用期一到，我却被解雇。其他工友告诉我，他们三人联合向经理告状了。

我会说日语，希望跳出华人圈，于是去日本超市找报纸看广告。由于绿卡在审批中，日本店都不敢聘用。有次看到招日本烧烤师傅。而我在日本干过十几年烧烤工。但老板还是不敢用。我提出没绿卡不要工资，绿卡到了再补发。所有人都认为我太傻，肯定拿不到钱了。

这是新开店，我带五名西语裔助手。可我以前在日本连锁店工作，所有串烧都是工厂送来，制作过程从未见过，于是凭记忆试制。心想反正拿老板材料试验，即使没工资，也得到锻炼机会。有个鸡肉丸子，试验好几次给厨师长去鉴定尝味，他都说不行。我在网上查资料，又打电话去日本请教老店长，终于试验出迎合美国人酸甜口味的日本鸡肉丸，很受顾客欢迎。

我烧烤撒盐的动作是在日本练就的，美国客人见了都感到很新奇，有位记者拍了照片在《纽约时报》刊登。听说美国人喜好自我吹嘘，以后应聘时可自我标榜一番，于是买了几份备用。 绿卡一到工资都补发了，一年后饭店倒闭，我也积累了宝贵的工作经历。

见报载曼哈顿四星级宾馆新开张招工，请女儿帮助写履历书，她不让我去打工洗碗。无奈之下，我用谷歌翻译写了草稿，请图书馆人员帮助修改打印。那天近二千人申请，发来的报名单看不懂，请排队的华人帮我填好交上。 

一周后宾馆来电话通知面试，我听不懂，赶紧请人帮着接听。当晚纽约正好下大雪，第二天我踩着积雪第一个赶去。面试时一句都听不懂，我把早已准备好的履历书和那张有我烧烤照片的报纸送上。人事部女经理尖叫起来，让大家传看报纸。一声OK，面试就通过了。几天后来电话说聘用了，女儿看到$19的时薪，惊得连声说不可思议，那时纽约最低工资才 $11。

2012年，我被评为纽约市宾馆业协会优秀员工。纽约华人宾馆业协会主席黄华清开玩笑地说：“你一句英语也不会，怎么混进老外宾馆？又怎么混得下去？还怎么混到个纽约宾馆业最高荣誉大奖？真是太传奇啦。”

疫情爆发时，我在宾馆正好工作了十年，就势退休避疫，如今优哉游哉地享受美国的老年生活。

回首移民路，日本黑户口之路最艰辛，但正是那段磨炼，才使我在美国的移民路上毫无畏惧，游刃有余地完美收宫。

（本文首载于2023年6月23日之《世界日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