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古屋）欧阳蔚怡

因为儿子上了一所私立中学，家长的活动似乎也比公立学校多得多。作为外国家长，我们很难对集体有积极贡献，只能做一些配合性的工作来表明对集体的关心和愿意为大家效力的态度。因此，在开学的时候我就积极表态愿意成为PTA委员。

前些天，一位负责家长聚会准备工作的PTA妈妈打来电话约我一起为明年三月的班级家长聚餐“预习”，说是通过在那里吃饭预先确认环境、品尝料理、预约席位。反过来说，这也是一个接近和了解不熟悉的圈子的机会，我欣然应约。吃饭的地点是地处繁华街的高层建筑，从餐厅的落地玻璃窗上能够把周围的景色一览眼中，当然费用比一般餐厅要贵一倍。

一同吃饭的还有另一位家长委员，在后来的谈话中知道她们二位都是医生的夫人，可谓日本社会的“上流阶层”。从衣著打扮到表情举止，甚至谈话的内容，她们都不同于我经常来往的朋友，无形中流露出来的清高和傲慢让我觉得她们很难亲近，也远远没有那些朋友身上的人情味浓厚。

我每次和相投的朋友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和数不清的惊叹，彼此对生活的感受和充满笑声的谈话让时间过得很快。而和贵夫人们在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自在，她们的谈话紧紧围绕学校或家长活动，诸如一些小道消息或对学校老师、对其他家长的抱怨，没有发自内心的生活感触，也没有对自身以外的事情感兴趣的疑问，只有不疼不痒的随声附和。几个小时的谈话很难琢磨出每个人真正的想法和意见，不知道因为她们只不过是绣花枕头还是非常善于巧妙地掩饰真实的自己。我明白了那位家长约我的理由，她们害怕近距离地面对对方，害怕没有话题的尴尬，她是在利用我做气氛调节剂。

虽然她们的态度彬彬有礼，她们的眼神却让我觉得久违的熟悉。我刚来日本什么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尤其是在打工的时候，周围人的眼神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许多日本人都会在接触对方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衡量对方和自己的位置高低而表现出相应的态度。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从外表上已经不太看得出是外国人，我们也不再会去那样的场所挣钱谋生了，我们也多了很多受人尊敬的要素，那种高傲冷淡的视线也渐渐被淡忘。

这么多年来我也不乏接触一些有地位的人士，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居高自傲和盛气凌人，平实、随和中透射出炉火纯青的人格修炼功底。现在，因为无意中成为“尖子学校”的家长，身不由己地要和“上流社会”的夫人们打交道，她们也许觉得我本来不应该是她们行列中的成员。但是谈到学校的事情，总是少不了孩子们的考试分数和老师的评语。儿子们的成绩使她们很难掩饰逊色的嫉妒，老师的严厉警告让她们为儿子叫屈，因为我没有过她们那样的烦恼，也许我的存在让她们觉得有些心理不平衡。

看著她们靠“医生的夫人”的身份、靠全身高贵的服饰和手中的名牌提包衬托起来的优雅，我倒是有些同情特殊的社会地位加在她们身上的禁锢，为她们相处时彼此间的遮遮掩掩和暗中较量感到劳累。

虽然跟她们的交往多了一些勉强，但近距离地观察她们丰富的表情，细细地体味她们之间关系的微妙倒是对全面了解日本社会有很大的帮助，或许她们终究是我很难理解的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