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李小婵

一个人，去看红叶，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欣赏大自然，不像欣赏艺术品，一个人来得好，总应一群人，或两三个人，当然最好是两个人，不论是异性同性。但是在日本，说实在要凑上一群人，可以说不太可能。而两三个人，倒是约得上，不过宝贵的休假，愿意走进大自然的人，的确寥寥无几。

11月22日三连休，和朋友去箱根。第一天，去泡温泉，志同道合。第二天，意见不统一，就采取民主方式互不干涉，各走各的路。说是在工作之地，去“扒金宫”有罪恶感，但到了外地，难得被解放，就摩拳擦掌地去了乌烟瘴气的弹子迷宫。于是，我一个人去看红叶。

先从箱根汤本站，乘登山铁道，到终点强罗车站，只有5站，却拐了三次Z字形转向线（switch back），这三招，使标高550米的陡坡仅40分钟就到达了。

登山铁道，架在树林之中，往左看，往右看，红叶就在伸手可触的距离。低头往下看：层层叠叠的红叶，像一片一片红色的云彩，伸展在自己的脚下，不知何故，突然我的脑袋里浮现出小学生时代，在国内看的古装童话影片《马兰花》的女主角，翩翩起舞在云彩之上的镜头，耳边响起这部影片的主题诗：马兰花，马兰花，勤劳的人们在说话，请你马上就开花。

不知是什么脑波，激起遥远的回忆？可能是自己想看的红叶，在脚下层层叠叠，缓缓飘忽，使小时候第一次意识到的仙境，与置身红叶的世外桃源吻合在一起吧！

人原来是可以不必经过任何策划，偶然在一瞬间到达孩童时的憧憬梦乡。

整个车箱的人，一反平时日本人在电车里一声不吭的常态，大家异口同声地嘘出一句惊叹语：“斯勾□伊□。”人们为大自然如诗如画的美，个个情不自禁地露出同样的，幸福的微笑……

这时，我注意到眼前三棵红叶，呈现著完全不同的颜色，最后面的一棵，呈鲜黄色，中间的一棵呈艳红色，最前面的一棵竟然呈紫色！人间都说太阳是公平的，怎么她们著不同颜色呢？细一看，每棵树，位置不同，高低不同，即便差1米，享受太阳沐浴的时间、角度也不同，所以颜色就不一样吧！

最前面的那一棵挡著初冬的寒风，在日日夜夜忍耐中锻就得红得发紫；中间那一棵，既享受公平的太阳，又享受前面那一棵无私地挡住寒风，恰到好处地艳红一番；而最前面这一棵，地势稍低，分享太阳的时光较短，又加上前面两棵的蔽护，处于娇嫩的鲜黄吧！

这，大概叫：命中注定。

树，是生命，但无从改变自己的命运，因为树无法挪变自己的位置。

人，是高级动物，可以改变自己的位置，即环境决定人。要红得发紫，要艳红一番，要娇嫩鲜黄，都得靠自己去争取，争取那公平的太阳，争取那优势的生存环境。

这样胡思乱想，就到了强罗。

从强罗换乘电缆车，摇摇晃晃15分钟到早云山，高标1151米，既然到了早云山，就乾脆再乘吊缆车到大涌谷。

坐在吊车上，左边是火山岩石，徐徐冒著火山烟，右边是变成了远景的漫山红叶，这应是火山大国兼四季分明，山清水秀岛国的独一无二的景像。

不过，我更难忘刚才人在红叶中的体会。

走进自然，如同位于生命群体中感受自然中生命的呼吸，感受她们命运的明和暗。

正要下山，手提传来短信：“像猴子一样，屁股的毛都被拔掉了，早知道不来就好了。”我回：“哈！早知道，世人就不会死了。既然已输，再投币。听说数字学原理会赢的。”两个钟头后，我们在小田原集合，赶上最后一份中午套餐。一见面，不必说什么，凭那满面春风，便知道逆转赢了。饭桌上，一个说迷宫历险记，一个说感受大自然生命。其实，谁也不佩服谁，但各得其所，一个人去看红叶，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