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做了一个清晰的梦，梦见我走进一间陌生的房子里，有很多张床，像似医院的病房。看见母亲躺在那儿微弱地呻吟着，我奔到她的枕边，轻轻唤着：“妈妈”，母亲听到我的声音，紧紧地拽着我的手，好像使出全身力气要拥抱我，我把母亲紧紧地搂在怀里，贴近她的耳朵说：“妈妈，别走，别离开我……”
　　我醒了，知道这是个梦。我又闭上眼睛，想继续沉浸在梦中与母亲多呆一会儿。我流泪了，感到心在隐隐作痛，这个梦，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那是在1993年的元旦，我所供职单位的财务科要利用这个假期进行年终财务决算和年初财务预算，尽管有法定假日，却没有时间在家陪母亲。直到1月7日晚，我回到了家。身体很疲劳，吃完饭几乎没和母亲说什么就睡了。半夜里，恍惚听到母亲在小声唤我，我迷迷糊糊地问：“妈，有事吗？”母亲小声说：“睡不着，想和你说会儿话儿。”我困得睁不开眼，对母亲说：“ 妈，明天说吧！我太困了。”母亲不说了，她下地轻轻地为我掖了掖被子，我很快又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像往常一样我早早起来，把炉子点着，屋子烧暖，又为母亲蒸了两个鸡蛋糕放在炉台上，等母亲起来好吃。我临走时，母亲醒了，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我出门，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就是这一天，刚刚入三九，天格外冷。下班后我去文教用品商店买工资的袋，到家已是五点多了，推开门，看见满屋子都是人，先看到哥哥、姐姐，还有邻居，还有不认识的人。再看看母亲安祥地躺在床上，像熟睡一样，我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姐姐见我进来，一下把我搂住放声大哭，然后断断续续地告诉我：“ 妈……没了……她……走了……”，见我怔怔的样子，屋里的两个邻居告诉我，下午四点多钟，母亲正和来串门的邻居聊天，坐在那儿一下就倒了，前后也就五分钟，再没有醒来……
　　我发疯似地扑向母亲，呼唤着：“ 妈妈”，抚摸着她那柔软，带有体温的驱体，俯下头去听她的心脏好像还在跳动，我大声对哥哥讲：“ 快去医院找医生，妈妈的心脏还在跳，她没有死。”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失控了……
妈妈就这样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走了，走的时候身边没有儿女，没有亲人。
　　我真后悔，为了工作，竟然在节日里把母亲一人扔在家，如果我每天回来，也许会发现母亲的病兆，早一点去医院检查；如果那天我不去买工资袋，早一点回家，母亲发病时能赶上，也许送医院能挽救母亲的生命，尽管医生说这是脑干出血，没有抢救的时间，但我还是觉得因为自己在母亲发病时没在家而后悔不已！我更后悔，母亲去世的前一个夜晚想和我说一说话，也许是人生的最后留言，竟被我拒绝了，拒绝了一个辛劳一生的母亲生前对女儿的最后一点要求。
　　我曾经多少次地想啊，如果我知道那天晚上就是我与母亲的最后决别，我再困也会陪着她，一直聊到天明，聊到母亲累了为止……可是，一切都晚了，既使我再说上十天十夜，母亲也听不到了。
　　这件事自从母亲去世后便成了我的心结，老公曾安慰我说：“母亲活着的时候你对她很孝顺，这就足够了，不要太多地自责。”
虽然老公的话多少减轻了我的内疚、负罪感，但我仍觉得这是件今生都无法弥补的憾事。于是，我将这种遗憾默默地封存在感情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