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之一百八十六

张  石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不是你哥哥，不见面怎么知道？我知道你是谁？”对方的声音越发显得不耐烦了。

　　“可是，我是不是你的妹妹无关紧要，伊藤五郎总是您的父亲吧？他病得这样重，您根本不在身边，也不来探望？您觉得您这样做对吗？我是不是你的妹妹无关紧要，可是我要和您商量我父亲病的问题，如果您是伊藤二郎，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碧子被对方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她拿著话筒的手在激烈地颤抖著。

　　“……”对方似乎在沉吟著。

　　“您要快回答我，您到底是不是我哥哥?”

　　“这并不重要。反过来你说你是我的妹妹，那不就是说你也有照顾父亲的责任吗?这么多年，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

　　“我找您，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如果我能留下来，当然我愿意留下照顾父亲。”

　　“真是这样吗?……那么好吧，我来见见你，但是我可不敢肯定我是不是你哥哥，也不敢肯定你是不是我妹妹。”

　　碧子为了父亲，压住了心头的怒火，和对方约好明天中午12点在新宿电车站东口见面。

　　斋藤女士在一旁听著，轻轻地皱著眉头。等碧子放下电话，她叹了一口气说：“看看呀，兄妹俩还没见面，怎么就吵了起来呢？不过不要紧吧？见了面您哥哥就会认您的，血脉相连嘛。明天去东京吗？去吧，这里您就放心吧，有我们照顾伊藤先生。您父亲这里还有钱，您拿点路费吧。”

　　斋藤女士拉开壁橱，拿出一个小铁盒，从里面拿出一万日元，递给了碧子。

　　第二天早晨，碧子出门了，一路打听著来到船桥车站。到了新宿的一家咖啡店，她和伊藤二郎约好在这家咖啡店见面，看看手表还差15分钟到12点。她选了个僻静的地方，先坐了下来。一位18、9岁的男服务生走了过来，恭谦地向她鞠了个躬，然后把手中的硬纸板递给她，让她挑选饮料。

　　她拿著硬纸板选了半天，选了最便宜的咖啡。

　　约12点5分左右，她看见一个50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灰白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上身穿著一件已经磨得有些发白了的咖啡色夹克，人很瘦，脸色灰暗，他正用无神的眼睛环视著四周。

　　尽管时光已经过了整整36年，碧子还是从那漫不经心的眼神和迟疑的表情中认出了那就是哥哥，那曾经在长春的院子里带著她追蜂扑蝶的小哥哥，那有时和她打架，有时也很疼她的小哥哥，可那时他的头发是漆黑的，他的眼睛是明亮的，他的笑容是可爱而天真的……而眼前的这个男子，竟是如此地暮色苍苍，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阴郁的老人。

　　碧子的泪水涌出了眼帘。

　　不知是服装的原因还是血脉相连，伊藤二郎环视了一下，立刻径直向她走来，他昏暗的眼睛里突然闪现出一道明亮的光芒，似乎照亮了漫长的岁月，闪烁在碧子晶莹的泪花中，使碧子在刹那间回到了童年那个美丽的早晨的阳光中。

        　　  （未完待续 沈强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