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拥有7条高速公路的上海茂盛国际集团董事长刘根山近日案发被刑拘。据工商资料,刘从2004年起陆续抛售高速公路资产,案发前可能仅剩甬金高速绍兴段和沪青平高速公路。
短短2年,包括张荣坤、郁国祥在内,曾显赫一时、掌控长三角1000多公里高速公路的3位富豪接连落马,跌宕如惊险刺激的“过山车”,令人唏嘘。
“几位‘公路大王’案发的缘由各不相同,但折射出一个共同问题——公路投融资体制的困惑”,7月17日,一位长三角交通投资观察者说,不确定因素太多、单体资金需求量巨大,以及越收越紧的宏观调控,使民资在公路投资领域危机重重。
“公路富豪”陨落
同被冠以“公路大王”的刘根山、张荣坤和郁国祥曾是各类富豪榜的常客,其发迹史均有神秘色彩,共同特徵是:白手起家、行事低调、出手阔绰。
张荣坤,1973年出生于苏州市上塘街一户寻常人家,中学就开始倒卖木材等,2000年进军上海。2002年,张的福禧投资控股有限公司以32.07亿元,收购上海城市投资建设开发总公司所持上海路桥公司99.35%股权,获得沪杭高速公路上海段30年经营权。
初尝甜头的张荣坤衔枚疾进。2003年,出手51亿拿下上海迄今投资额最大的A5(嘉定-金山)高速25年经营权;2004年,出资5.88亿元收购苏州苏嘉杭高速公路公司20%股权。至2005年6月底,旗下公路里程超过200公里,投资额约100亿。上海社保案事发后,上述2条公路权益被用以偿债。
张荣坤在公路领域屡有斩获之时,另一个陌生的名字“郁国祥”进入公众视线。2003年6月,上海首家五星级全外资酒店——静安希尔顿15周年店庆之际,郁以1.5亿美元购得酒店90%股份。就在外界对其身份颇多猜测之时,次年12月30日,郁国祥的兄长郁能建控制的上海祥融投资有限公司豪掷10亿美元,签购国内最长绕城高速公路——约123公里的杭州绕城高速公路,郁氏兄弟名声大噪。
事后,2次收购出资近百亿的郁氏兄弟谢绝所有媒体采访。关于其发家史,普遍的说法是,生于1970年的郁国祥为浙江象山人,小学文化,初中未毕业即打工挣钱、养家糊口,原为当地1家针织厂普通工人,靠银行贷款,从基建、房地产业起家,进而到上海淘金发迹。2006年4月,上海市工商联宁波商会成立,郁国祥任副会长。
公路投资“新贵”张荣坤和郁氏兄弟,与“大佬”刘根山相比则“小巫见大巫”。刘长期居住香港,行事极其低调。
刘根山1958年出生于上海杨浦区,在崇明岛农场插队,种过地,当过工人。1990年从北京市通县交通局下海,回上海做了段时间“个体户”后,开始在香港做贸易,并掘得第一桶金。1991年,刘氏的香港茂盛国际集团杀回上海,成立上海茂盛企业有限公司,从事房地产开发。2000年前后,刘首度染指高速公路,与上海城建合作投资嘉浏高速,从此一发不可收。此后,茂盛集团陆续投资沪青平、南环、北仑港、甬金等高速公路,巅峰期囊括长三角7条高速公路,总里程超过900公里。
曾叱口宅一时的这几位“公路富豪”在坐上了急剧震荡的过山车后,如今一同跌回原点。今年6月22日,吉林省高院对张荣坤案的终审维持原判——张“五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19年;郁国祥涉嫌向上海市委原副秘书长、市委办公厅主任孙路一“单位行贿”373.7万元,今年6月11日在安徽铜陵市中级法院接受一审,将于近期宣判;刘根山今年6月5日被浙江警方刑拘。
宏调的必然结局?
值得注意的是,刘根山、张荣坤、郁国祥决意进入公路领域淘金,正是长三角“路桥运动”风起云涌之时,这波“公路建设高潮”的主角就是刚获准进入基建领域的“民资”。
2000年3月,上海高速公路投融资体制实行重大改革——上海市政工程局宣布,全长650公里、总投资400亿的上海高速公路网10大项目将向国内外投资者招商,形成“市场化运作、项目化建设、投资者回报、社会化管理”的新局面。3月31日,沪嘉浏高速公路二期、同三国道(上海段)、沪青平、莘奉金、沪芦首批5条高速公路项目对外招商。
“老公路”出身的刘根山最早嗅到其中蕴藏的巨大商机——嘉浏、同三国道、沪青平高速公路后来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此时,浙江在交通领域的投融资改革已进行了8年。早在1992年,浙江发文鼓励利用社会资本筹措资金,倡导“四自模式”(自行贷款、自行建设、自行收费、自行还贷),掀起公路建设高潮,吸引大量社会资本涌入。
正在此背景下,2002年,刘根山的茂盛集团陆续在浙江投资甬金高速绍兴段、宁波北仑港和宁波绕城西段等,彰显其扩张野心。张荣坤和郁氏兄弟也注意到高速公路商机,不吝巨资拿下江浙沪多条高速公路。
2003年至2004年,是长三角“公路富豪”的巅峰时刻。过而立之年的张荣坤和郁氏兄弟,与年过不惑的大佬刘根山,掌控著长三角1000多公里的高速公路。
“几位‘公路大王’案发的缘由各不相同,但有共同的背景——政府开闸鼓励民资进入公路领域”,温州某高速公路公司负责人说。
“从刘根山抛售5条高速公路看,回报不如预期乐观”,温州某高速公路公司负责人说,公路项目启动一般需35%资本金,可分批到位,其馀靠贷款,“但始于2003年的宏观调控越收越紧,银行融资成本高昂,企业资金流转出现困难。”
“刘涉嫌的抽逃项目资本金的行为,其实在公路建设领域普遍存在”,上述人士说,“高速公路单体投资太大,支撑‘路生路’的模式需要大量资金。”
上述人士说,在公路项目引资过程中,政府与投资者有著双向渴求,地方政府又掌握收费年限等,存在权力寻租的空间。可佐证的是,据公开报道,已获刑的浙江省前交通厅厅长赵詹奇曾收受郁国祥300万元贿赂,帮助后者完成杭州绕城高速转让的报批;而张荣坤收购的沪杭高速,更是在陈良宇的亲自过问下获取。
在国家审计署今年2月公布的《18个省市收费公路建设运营管理情况审计调查结果》中,沪杭高速、杭州绕城均被“点名”。调查称,“上海市沪杭高速公路等12条公路发生收费权转让18次,其中有12次未经有关部门审批”;“浙江省转让杭州绕城高速公路等4个项目的收费权获得125.75亿元,其中86.6亿元是受让方以公路收费权作质押取得的银行贷款。”
收费公路融资困局
“公路富豪”的陨落,折射出运作20多年的收费公路融资体制的困局。
国家审计署今年2月发布的调查报告指出了“贷款修路、收费还贷”模式存在的问题:收费公路规模过大、债务负担偏重,部分公路存在偿债风险;部分公路经营权转让不规范等。
前述温州某高速公路公司负责人说,公路投资最常用的是BOT模式(投资-营运-移交),投资方通过取得一定时限的特许经营权获取回报,但要在动工前就签订投资合同,社会资本的赢利期望,只能“押宝”在政府所做的该项目的投资回报预测上,“但从建设到运营的周期中,政策变化、替代性工程出现、造价上涨等都是不可控因素,暗藏很大的投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