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之一百七十九

张  石

　　1946年5月7日，天气阴沉沉的，我领著你二哥来到了葫芦岛港，等待上船回国。这天，停留在葫芦岛港口的2489名日本侨民作为遣返的第一批人员，在轮船的汽笛声中离开了葫芦岛港。日本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可是望著翻腾著的黑蓝色海水，我的心在哭哇！我把你和你妈妈、你大哥都扔在了中国，我的心里多难受啊！可是你二哥还小，我不得不领著他回日本啊。就是我们留在中国继续寻找你们，也不一定找到你们呀！而我和你二哥是死是活，也完全不可预测。

　　碧子，你现在怎么样了？你恨我吗？你知道你妈妈和你哥哥的下落吗？爸爸真的想见到你呀！我恨不得马上飞到中国去，立刻就见到你，我离别了36年的女儿。可是我已经快80岁了，还患有腿疾，走路很困难，心有馀力不及呀。这样我就只好盼望著女儿你来日本，在死之前我真想见到你。

　　碧子的泪水打湿了信笺，她忍不住趴在炕上痛哭了起来。学飞接过她手中的信，读完后沉默了好久，过了一会儿他说∶“碧子，这是好事呀！你不要哭了，听说现在中日两国政府都支持留在中国的日本人回国寻亲，你要藉这个机会回去看看呀，伊藤叔快80岁了，你们父女要抓紧时间快快相见呀！”

　　“可我怎么能放心下你呢？小强在城里念书，家里没有人怎么行？”

　　“让他回来几天嘛！现在他在念研究生，不像念大学那么忙了，再说老李家文才他们也都能照顾我呀，快去乡政府打听一下吧，怎么办回日本的手续。”

　　7月，河边的柳树已经变成浓绿色，一群群鸭子和白鹅在水中嬉戏，两只肥白的鸭子把头埋在水里，不知是发现了什么美味，四只鹅黄的鸭脚在水面上搅动，而鸭头埋在水里津津有味地搜寻。

　　学飞家园子的西红柿开始变红，南瓜也有拳头那么大了。满园子的边上开著五颜六色的花朵。

　　碧子从乡里回来了，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望著自己家园子里的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女宅紫嫣红的花朵和正在成熟的各种各样的果实和园子后面暗黄色的草房，她感到一阵难舍难离的依恋。这里的生活虽然清苦，但是这样温馨，这样安静，明天也许和今天没有两样，但是今天的幸福平稳地向明天伸展，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没有任何东西来阻止，这样的日子，是碧子最想过的日子。她衷心地希望学飞能重新站起来，但这是为了学飞，而对于她来说，每天照顾学飞，是她心甘情愿的，她丝毫没有觉得学飞是一个负担。

　　乡里的人告诉她，去年3月2日—16日，第一批日本在华孤儿已经赴日寻亲。明年的2月17日—3月3日、2月22日—3月8日，还有分成两队的第二批日本在华孤儿赴日寻亲。

          　　（未完待续 沈强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