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县)郭京会
早晨起来拉开窗帘,窗外的雪花上下翻滚下得正欢,从九层阳台探头向下望,日本式低矮房屋的屋顶很少见地积著厚厚的一层,大概有三四厘米,楼下的铁道线也被雪覆盖了。好在是星期天,急著上班的人不多。对面的小公园里两三只小狗在主人的陪伴下奔跑著撒著欢,有个不怕冷的孩子和他父亲正在堆著一个很大的雪人。
东京这个地方每年到冬天是要下两三场雪的,近日一直就有下雪的预告,但雪下了都是一落地就化掉了,今天这场雪,东京地区也算是裹上银妆了。
雪,本来在我的印象中是冬天里惟一美好的象徵,灰暗的冬天由于有了雪,大地变成一片纯白,视野的愉悦使枯燥寒冷漫长的冬天多了许多情趣。
今天这场雪下得让人多了几分感慨:下吧,再多下一点,这里多下点,也许可以减少中国南方、湖南等温暖省份的下雪量。
还有几天就到春节了,仍有成千上万的人们被困在回家的路上,那些本来应该回到温暖的家中,忙著准备过大年的人们,被困在大雪阻断的旅途中。尽管人们得到了国家和各个方面的援助,困难重重的旅程不是完全无奈和看不到前程,但风雪如果继续作孽,馀下的几天滞留在旅程中的人们的遭遇仍将是艰辛的。不管怎么说,想回家过年的人们最好都赶在三十晚上之前进家门,不要因这不期的大雪影响一家大年团聚时的笑脸。据说春晚的节目里都要上抗雪的内容了,雪中人们的情景肯定揪著全国人的心。
雪这么下在湖南呀、江浙一带是一场意外,如果下在中国的东北或日本的北海道,可能不会太影响人们的生活,但在历来不曾下雪的地方,对于不习惯严寒的人们来说真就是一场劫难,何况是在室外途中的人们。
日本的北海道一带到了冬天,冰天雪地,人们却穿著短袖,望著窗外的厚雪吃著冰激凌,说比夏天的味道好百倍,因他们的房间都是窗户双层,门户几道,把寒冷挡在了室外。中国东北的人们也一样,十月份就开始寒冷,一直到第二年的五一,但人们完全适应了寒冷。以前曾听东北的同学说过,到了春节,他们会从房间的双层窗户的夹层中取出冻柿子冻梨,那是寒冷冬天带来的一个享受,而且每年人们还用冰雪雕塑出大量的冰雪艺术作品来展示他们的激情。
我的女儿前几年上高中在波士顿,本是多雪的地区,但冬天大都在温暖的室内活动,出了校门就上SCHOOL BUS,遇到车不能开的几天,学校就放假了,连御寒的厚厚的冬衣都不用准备。
今冬却不同了,纽约州内的康奈尔大学地区,是美国有名的大雪不断的地方,硕大的校园里的各个施设本来是靠SCHOOL BUS来连接的,但大学不同于高中,下了雪,车虽停了,课却不能停。据说孩子们在跨越山坡时只能靠自己的双腿,可以想像那苦头——可能是走也可能是滑……不知要费去多少宝贵时间在泥泞的上学路上。以后的几年对女儿可说是一个新的锻炼。
我是生长在北方城市的北京,冬天总有几天持续下雪的时候,但记忆中下得再大也就三四天,然后就是居委会呀、各单位的门前除雪,或撒盐,或将雪铲到树下充当水源,积雪在人们的脚下有个一周时间就融化光了。常年有大雪,房屋相对地结实,印象中没有太大的雪灾。
但我由于是母亲四十岁以后的孩子,又是出生在三年自然灾害的1961年,好像天生怕冷,上大学时就自己做主去了上海,主要原因就是江浙一带的温暖天气一直是我向往的。现在滞留在他乡东京也在很大程度上由于我害怕寒冷,我本身大概是一个意志薄弱的人。来日十五年,有时一年要回北京两三次,但在北京过春节不会超过三次。前年我去哈尔滨旅游,曾被朋友引领著游览了他们雕塑的冰城,作品一个比一个精彩,但寒冷使我几乎不能在任何一个作品前停步,只匆匆地走马观花。
年初,我曾与朋友们去滑雪。头两天,大雪纷飞,眼都睁不开,但那是在一个有限的环境,而且天气是基本稳定的,带著尝试新事物的热情和对雪景的欣赏,竟有了毫不知冷意的时刻。
窗外的雪,确确实实地还在下著,似乎雪花比刚才还大还厚,随著风飘舞著,比早晨还要密集,还要旋转……虽然有点担心楼下的电车,但电车仍在飞驰,在被雪染白的铁轨上。毕竟这是一个足够高度发展起来的城市。
这是一场少见的大雪,我希望它一直下下去。此时的我绝不敢苟同“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柳宗元的孤傲独俗,我只是在想,如果这个世界符合物质守恒定律,那么,这里多下一点——容我自私,我亲人们的地方就少下一点吧。同是地球人,难道不应分担一下大自然的施与吗?恩惠也好试练也好。
但愿但愿——雪中的旅人们早早平安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