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知县）唐明艳

　　最近一家上市公司下属的文化传播公司请外婆（也就是我的妈妈，我女儿的外婆）去做总经理，配备专车和司机，看来待遇还不错。想想许多人40岁就下岗退休，60岁的外婆居然依旧风采不减当年，工作寿命如此旺盛，实在令人骄傲，为此，在电话里我狠狠表扬了外婆一通。

　　得到女儿表扬，外婆很得意，就说：“我的那些几十年不见的老同学，她们看到我的时候都大吃一惊呢！说：我的天！这几十年，你怎么一点变化也没有？”

　　外婆一开始自我吹嘘，我就马上不怀好意起来，说：“这种话你也信？真的几十年没变化的话，说明您老人家几十年前就是现在的样子，几十年前就长成现在这样，您不觉得恐怖啊！哼哼。”

　　外婆不理睬我，继续自我陶醉，告诉我说她新买了一件款式别致的牛仔大衣，穿在身上简直是帅呆了！又说那牛仔大衣原本是为我买的，“但是”，外婆在电话里很不客气地说：“现在我决定霸占它了，绝对不会再给你了，哼哼！”

　　接著外婆又对我说到女儿MII。她说：“你知道MII总对我说什么？”

　　“总对你说什么？”我问。

　　外婆就答道：“MII总对我说：‘唉！你这个傻瓜啊！’”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说话呢，我是你外婆啊！”我对MII说。

　　“我知道你是外婆，”MII回答说：“可是你看起来一点不老啊，你不像是外婆，像个阿姨。”

　　MII说：“外婆，你真的很年轻啊，我真的很爱你！真的！你知道不知道啊，傻瓜。”

　　外婆在电话那边对我描述她和MII之间的对话，我在电话这边想像外婆说话时的神采飞扬，想像她穿上很帅的牛仔大衣走在路上的样子。这个被我的女儿称为外婆的女人，生下来就被送到孤儿院，在大年夜里曾经穷到全部积蓄只有5元钱，在绝望与恐惧的时候甚至想到过消失自己的生命。可是，这些无助与不幸，就像枯草一样，最终都被她精神里的某种东西燃烧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生的绿色与奕奕生机。

　　“我现在有一台自己的手提电脑了。”外婆继续在电话里对我说。

　　“呵呵！”我说：“您老人家居然还用手提电脑了？”我又不怀好意起来。印象中，外婆对于电脑的惟一操作，就是很鲁莽地拔掉电脑的电源线。

　　“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外婆在电话里对我说。

　　又问我：“你相信我吧？相信我会学得很好的吧？”

　　外婆这么问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渴望，如同一个期待被肯定的孩子。

　　而我的回答，像是一个冷若冰霜的大人。我说：“这不知道，你必须学好了让我看看我才知道。”

　　外婆不理睬我的无礼，继续在她自己经营的精神世界里兴高采烈，说：“你知道么，MII还喜欢对我说：‘唉！外婆，你过来，我们聊聊吧。’”外婆告诉我，她和MII常常躺在床上一起聊天，那个时候MII喜欢将头埋在她的怀里，深深地吸气，然后说：“外婆，你的味道好好闻啊！”

　　“MII真像你小时候啊！她和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外婆在电话里的声音充满回味。这种回味的语调令我心里满是柔软，可是我偏偏表现得不动声色。当我像个大人那样聆听母亲的说话时，我的母亲就表现得更像个孩子。

　　我喜欢这样孩子般的母亲，就如同MII深爱她的外婆一样。我相信MII爱外婆的原因，是因为她们的心灵与年龄都没有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