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文导报 东瀛岁月
作者:董红俊
新风走了整整20年了,他的死仍是一个迷。
我俩是大学同窗好友。当年我们分别从山西和新疆到京城读书。他父母是响应国家号召去建设边疆的。他生长在南疆,那时来一趟北京,要换好几次车,需要十来天时间。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和两三个要好的同学从学校骑车去北京站接他。我们会先在站前广场找块空地,用水果刀切开他千里迢迢带来的哈密瓜,吃个尽兴后再抹抹嘴骑车返校。
我俩牵头创办读书会,一起登台演剧,外出旅游,留下很多美好的回忆。
大学毕业后,我留校任教,不久后东渡。新风呢,分配回父母家乡浙江杭州,在一家大旅行社当导游。那年头学日语的能在被日本游客青睐的北京、西安、桂林、杭州等城市当导游,可是让人羡慕的美差。
后来,我们各忙各的,有好些年失去了联系。等在上海重逢时,他已经是一家贸易公司老总。他成家了,太太高萍是浙江省某高官的千金。据说有一年他从杭州带旅行团去新疆,在沙漠里遇到来自驾游的杭州姑娘高萍。她的丰田陆地巡洋舰陷到沙漠里快一天了。新风发动游客下车把她的车推了出来,又送给她一些吃的喝的。后来,高萍到单位找他,频频约他吃饭、看电影、听音乐会,一年后二人步入了婚姻殿堂。
我到上海出差的时候,新风请我吃过几次饭,每次都带着高萍。跟平民出身,生活作风朴素的新风相比,高萍穿的戴的无一不是名牌。问及她的工作,她说做电梯生意,生意由老爸搞定,活儿由手下人打理,她一周去公司两次,其他时间都在打高尔夫、旅游。我深感她和新风不是同类人。
2003年4月的一天,我正在开车,手机响了。一看是从中国打来的,就停车接听。
“大哥,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新风兄走了,开煤气自杀的。”
来电人是我大学时代学弟赵君,他在上海担任某跨国企业驻沪总经理。
这可是晴天霹雳 !就在一个月前,他来日本出差,我还邀他来家里住了一晚上,我们聊到凌晨两点。为什么呢?当时正值非典病毒流行期间,难道是疫情影响了他筹办的展销会,导致企业经营艰难?
我伤心地哭了好几次。由于疫情防控,丧事从简,新风的遗体草草地被火化,连追悼会也没能举办。身在海外的我,就更无法飞回去与他告别了。
三年后的暑假里,我在古城西安一个饭桌上意外地遇到新风的好友王义。他和新风是共同创业的伙伴,两人住在上海闵行区同一栋公寓里。当他得知我是新风大学好友时突然“哇”地哭了起来。他说,新风准是被高萍那个臭娘们儿给害死的!连我都快被她整疯了!
就在新风走之前一个星期,王义陪同客户去三亚。有天早上,他刚一出门,遇上刚从隔壁房间挽着胳膊出来的一对男女。女人看见他“哎哟”地叫了一声。一看原来她是高萍,而身旁的男人不是新风。
“王义,你看这世界真小,没想到咱们在这儿偶遇了。你我都是大人了,该知道什么事儿该说什么事儿不该说。”高萍很快恢复了平静,直视着王义的眼睛说。
第二天,王义的账户里多了10万。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打电话过来。“王义,你应该明白刚才的10万是什么意思,今后不要多嘴,否则我不能保证你的身家性命。”
就在王义犹豫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传来新风寻短见的噩耗。而前一天晚上,他俩还在淮海路一家餐厅喝到打烊,那时新风兴致很高,对事业充满信心。
新风走后,王义今天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明天收到一个奇怪的邮件,常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王义的太太以为他在外面得罪什么黑社会分子了,跟着他担惊受怕。有一天晚上,他们夫妇回家后,从冰箱里取出凉茶喝,双双肚子剧烈疼痛,被救护车拉到医院抢救,总算保住了命。
王义后来把公司交给其他人打理,带着太太远走西安了。听说那10万块钱在存折里躺了几年后,他通过红十字会悉数捐给了汶川大地震灾区。
我寻找高萍多年未果。昨天,她突然加了我微信,说下个月要从美国来看我。见还是不见呢?我犹豫着…… (2023年5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