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导报 开卷有益
作者:黄贺强
赤日几时过,清风无寻出。经书聊枕籍,瓜李漫浮沉。虽已过了立秋,但高温堪比大暑,近日九州地震还有台风大地震的预测,弄得人心惶惶。
突然想起宋人诗句,感叹万千,无法沉下心读书,只好整理书籍。书架上旅美版画家杨以磊先生的两本藏书票集《杨以磊木刻书票集》(1994年)、《杨以磊中国民间玩具书票集》(1996年)映入眼帘,打开书籍一枚枚天真浪漫、质朴却不失灵气的藏书票扑面而来,犹如及时的冰镇西瓜、绿豆棒冰,让人心情愉悦,大概这就是朱熹笔下 “读书之乐乐无穷,瑶琴一曲来熏风“的情形吧。

静物 票主 吉田一夫

荡舟 票主 大野荣一
这两本藏书票集是十年前在逛古书店购得的,彼时的我对藏书票还没有深入研究,纯粹是被藏书票中的中国民间元素、以及画面中和我儿时相似的场景所吸引。在集子的前言、后记里,杨先生谈到:我曾在古都西安生活了十多年,当地的玩具颜色鲜艳、创意大胆独到,这些玩具充分表达了人们纯真的感情、对日常生活的执着、对美的无尽追求,而这种真实情感的表达与藏书票的用途类似,在创作这些藏书过程中,我再次被它们吸引了 。

小孩骑马(泥塑)票主:坂部幸人

木玩具 票主 新井正人
的确,充满真实情感的作品才会打动人,并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会褪色。藏书票,被喻为“纸上宝石”“书中蝴蝶”、“书间精灵”,实际上但凡喜欢藏书票的朋友,都是喜欢书籍喜欢阅读的,且具有一定的审美能力和艺术上的追求。所以,以票会友,同好之间的交换和交流,相互学习提升之外,也会常常带来惊喜。
让笔者喜出望外的是,杨先生通过收藏家张同庆老师联系到了笔者。藏书票竟然让身处天南海北的我们成了忘年之交,更让笔者有机会了解到藏书票作品背后的故事,同时弥补了笔者在《方寸艺术》(2021年)中对于中日藏书票界交流叙述不足的缺憾。日本吾八书房为杨先生出版的两本藏书票集是中日藏书票界交流的结晶,结合杨先生的回忆、吾八书房今村乔给杨先生的书信(原件为上海图书馆收藏),以及笔者手里已有的日本资料,一段佳话跃然而出。

《杨以磊中国民间玩具书票集》(1996年)

《杨以磊木刻书票集》(1994年)
杨先生告诉笔者,他依稀记得那是1992年8月的最后一个周末,他从上海虹桥起飞飞往东京成田机场,当天晚上去观看了花火大会。第二天飞去札幌参加第24届国际藏书票大会。中国访问团中有从新疆乘坐3天2夜的火车到北京再赶赴日本参会的,《日本书票协会通信》第96、97号对此进行了报道,并刊登了梁栋、王叠泉、杨以磊等中国藏书票作家在日本近半个月活动的感言。
活动结束后,中日两国的版画家、票友们仍然保持着联系,吾八书房的今村乔和杨老师也保持着书信往来。由于杨老师淳朴且清新的木刻风格和中国民间玩具主题在日本藏书票爱好者中获得了高度赞赏,所以在吾八书房推动下,有35位日本爱书人希望成为票主。所以,在三年时间,《杨以磊木刻书票集》(限定50部、含24枚藏书票)、《杨以磊中国民间玩具书票集》(限定35部、11枚藏书票),这两本藏书票集顺利出版了。实际上,每种藏书票分别制作了100余枚,大部分是留给日本票主自用及和同好交换。为此,杨先生撰文《我为日本友人作书票》(1997年发表于新民晚报)以作纪念。
1980年代至90年代,可以说是中日藏书票协会、藏书票作家、爱好者之间交流的蜜月期。1985年3月在中央美术学院举办了《首届中日藏书票展览》,同年5月,在日本青森市举行了《现代中国书票作品展》。1986年,有200枚中国藏书票出展了日本的《书票世界展》。如果追溯到鲁迅1930年在内山书店购买斋藤昌三的《藏书票之话》,叶灵凤1933年12月在《现代》第四卷第二期上发表的长文《藏书票之话》,近代中日藏书票交流约有百年之久了。
鉴于吾八书房对藏书票在日本普及做出的贡献,1988年书房主人今村秀太郎被推举为日本书票协会第五任会长,直至1994年去世。在促进中日藏书票界交流中,吾八书房也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出版了不少中国主题、中国藏书票作家的作品集,比如,笔者有幸收藏的日本藏书票作家金守世士夫《中国玩具书票集》(1984年)、《水墨画长江三峡藏书票集》(1986年),以及中国藏书票作家《熊爱仪铜版画藏书票集》(1992年)、《杨适冬山水画藏书票集》(1999年)、《王嵘中国著名诗文藏书票》(2000年)等等。
时过境迁,日本吾八书房虽已关闭,但书房出版的书籍依然受到爱书人的喜爱,并因为这些书籍的流转又在同好间产生了新的连接。当笔者正在撰写本文时,杨先生发来短信告知给我寄出了两本书籍,一本是他父亲中国著名版画家杨可扬先生的《可扬藏书票》(上海教育出版社),另一本是杨先生的藏书票作品集《秘密花园》(私家版)。而我也寄出了收藏多年的杨老师藏书票作品集,请杨老师亲笔签上大名,圆了十年前的这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