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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索:初风炉
日期: 24年06月4期



中文导报 笔会专栏
作者:裘 索

时光流转到五月天了,绿叶在清风中摇曳,茶道的世界里告别炉的季节迎来风炉的时令。

黄金周长假后的首个周末,早早地赶到茶室。平日里碍于工作琐事总是匆匆赶到而又早早离席,很少去水屋帮着做些稽古开始前的打理或结束后的收拾。为了侍插壁龛内的茶花,也为了弥补平日里的来去仓猝,今天就在茶室从从容容、乐哉悠哉偷个半日闲。



日本花道的种种类类中有一类是茶室花,仅一个小小的花器、一花一叶一枝条,即可呈现清素淡雅的诗意自然美,诚如千利休所言的如花在野,它是人与植物交融谛听心声,尊崇花的意志,是对生命本源的敬意而产生的茶室花。世界上唯有日本使用“生花”这二个字来表示插花的国度,”生”既为生命、活着,我们在插花中被心灵之花所滋润并回归自然。这种侘寂美学,不依托外在的缺、拙、涩的意境,以一种极致的方式,在不完美中寻求美,在死亡中思考生存的意义。

种种类类的插花中,侍插茶室花是我的最爱,你会被素美所震撼。研习日本花道中形成的审美观由此趋成的价值观,自然空灵的禅宗美学,生活中自然而然地会以删减、否定、净化的方式来摒弃日常的繁琐,人生的断舍离简约而富含哲理。



打开水屋中的冷柜,取出为了使花期更长而放置柜中的花材,在兰花草、蓝目菊、喜林草、大山莲华、鼠尾草、铁线莲等的花草中,我的视线被草木爬藤的、花期仅一个月的铁线莲吸引了,茎藤细长而坚韧,仿佛铁丝一般,清新凛然的花朵犹如绽放的莲花,它以独特的魅力和丰富的文化内涵,深得我的喜欢。我在开着白色和紫色花的铁线莲中择取一轮开着高贵神秘、冷艳静穆的紫色花的单瓣铁线莲,修剪后侍入咖色的瓷质花器中。

我又回到水屋准备茶室另一个区域的茶花,初风炉的茶事中出场的定番茶花是大山莲华,在真行草的规格序列中当属真,略做修剪后将其安插在高格真级的古铜花器中,并在其下铺垫黑色漆器木板,我没有按照常规的一花三叶的插法,感觉太循规蹈矩囿于定式不免审美疲劳,便保留了更多的叶片,万绿从中一点白,我后退几步端量着茶挂清风自南来右侧的大山莲华,仿佛身临其境,如花在野、我陶醉在大自然的清新中,陶醉在人与花瞬间的相遇里。在一期一会的感铭中,忽听得榻榻米上有声响,回望见是师匠,还没有换茶服,穿着牛仔裤和远动杉,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身着便服的师匠,也难怪我也从未像今天这样来得这么早,师匠以挑剔的眼光打量着二处壁龛里的初风炉时令的茶花,我却懦地说

“如果、如果大山莲华这样的插法不合规,我就去水屋将其修剪使其成为三叶一花”,

师匠弯腰蹲下仔细打量着后、微微颔首以肯定的眼神欣赏着大山莲华回说道:

“不用不用,这样蛮好的,比三叶一花多了几分的耐看”

我立马鞠了深躬行了真礼,感激允许我的“犯规”。我暗忖如果他的母亲抑或他母亲的母亲看到将大山莲华的一花三叶的定式插成眼前的万绿从中一点白后,会是如何评说呢,对这样远超恒定样式的表现,大概率是会让我重新来一次。我坦诚地和师匠说,首位被授予紫绶褒章的设计师内田繁,在传统中融入现代元素的”受庵 ·想庵 ·行庵”茶室等设计我很是喜欢,十多年前我还在他的设计事务所那里钻进他设计的竹编茶室体验了一把那一份特殊呢,书道界不也提倡“笔墨当随时代”吗。我还搬出了折口信夫说的文学是镇魂之诗,我想花也有镇魂的礼法。

“呵呵、你可真是比日本人更知道日本啊”,说着便离开茶室更衣去了。

茶友们渐次而至,一位茶友黄金周去神奈川别墅度假,回东京时带回了家园的缟斑风知草,这些在本州中部、神奈川、和歌山那一带生长在山地和沿着溪谷的悬崖上、与华美无缘的风知草,也被称作山野草,我也常会在伊豆鸟虫屋的后庭寻寻觅觅拜见它们,那些被鸟啄虫蛀的、风侵雨蚀、濒临枯萎而又生死随缘的山野草,通过殷勤侍弄竟然呈现出一种崇高的姿态,,此时此刻真正感受到了内心无比的的喜悦。在我的心目中不起眼的山野小草比美丽绽放的花朵更引人遐想,我把茶友的风知草放入冷柜中,下回茶事时再像今天第一个到,可以侍弄知风草。



从五月初到十月底是使用风炉的季节。今天是第一次启用风炉,也称为初风炉,茶道具也随着炉的季节移向风炉的季节而作相应的调度。 11月初至四月末的秋冬炉的季节的茶室空间由暖意的色调、素材、香料而移向春夏风炉的清新清凉,调度后的茶室清新清爽,茶友们喜悦满怀感受春的气息。风炉安置的方位随着天气的渐暖而将热汤远离茶客而将凉水趋近茶客。这些事无巨细的变化体现了茶人礼遇茶客的茶心,到了风炉季节趋向结束的10月底11月初的时令,即便依然是风炉的季节,根据时令的气候和茶事的趣旨,早晚有寒意,茶主还会调整风炉的火窗。年复一年从炉到风炉、从风炉到炉,伴随着季节的变化茶的风情也随之变化,藏起与炉相应的茶道具,取出与风炉相应的茶道具,在藏入和取出中感受大自然带来的季节变更,茶席所用的香料也从麝香改为檀香,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初风炉。日本茶道使用的风炉基本上沿袭陆羽《茶经》所记述的形式,风炉来自中国古代的鼎,其形制及其内涵又在日本茶道中得到完善。



第一个成为风炉的茶器为茶圣陆羽亲制,我们可以在其《茶经》中读到“风炉以铜铁铸之,如古鼎形”。上个月历访六十多个国家的学者Q先生来事务所面赠了我一册他呕心沥血翻译刚出版的中国红绸缎外封的《茶经》英译本,我赶紧翻开找到茶器部分,看看他对风炉一词是如何翻译的,风炉、Stove with ash  holder, The stove  is made of copper or iron ,like the shape of tripod, with  its wall three fen, 具象的译法,好一个钟情于中国茶艺国际教育的学者。深信在不远的以后,随着中国传统文化在国际社会影响力不断渗透,中国茶艺对茶器名称的翻译也能够像日本茶道中茶器那样以日语的发音以音译之,无需信达雅、更无需具象的描述,风炉译成FengLu。

围炉煮雪、敲冰煮茗、竹雨谈诗,大自然中浪漫的诗情画意不能离缘风炉。炉和风炉带来的一碗茶的幸福、从古到今都是握在手里久久未曾离开的心安与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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