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导报  东瀛岁月

作者：张兢

我是一个温暖的大毛孩，喜欢跟人拥抱，喜欢黏在床上滚来滚去。好长一段时间，我不喜欢在自己的窝窝里睡觉，而是偏偏挤在嫲嫲身边和他们一起入眠。就我这大块头儿比嫲嫲占的地儿还大呢。

我有自己的枕头和被子，爪子常常会搭在嫲嫲身上，我睡的好安心，有时还会做梦打呼。前面我说过，我在粑粑面前是一只非常驯顺的狗狗，但唯独一件事除外，那就是坚决不准欺负嫲嫲！

有次，我正在一楼玩耍，忽然听到三楼传来粑粑嫲嫲吵架的声音，粑粑的声音高过了嫲嫲，还了得！我騰空跃马般三步两步穿过两层台阶，如虎添翼般冲到屋里，我跳到床上把嫲嫲护在身后，气势汹汹地冲着老粑一顿狂吼：“汪！汪汪汪！反了你了，再跟嫲嫲喊我可就不客气了！”我要警告他，平时我可以无条件服从你，但这件事儿——不行！这几声带有浓烈色彩的大吼还是很有震慑力的，望着我两眼冒着的凛凛寒光，粑粑立马收敛了气势，我猜想他一定体会到了什么叫不寒而栗！但奇怪的是，他们突然又双双哈哈大笑起来，真弄不懂人类搞的什么鬼。

我有点囧，不知所措。嫲嫲更是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可是笑着笑着却搂着我哭成了泪人儿……唉，女人的心啊就是玻璃般的易碎。不过，化干戈为玉帛也是很容易搞定的嘛！一定是他们听懂了我的表达。

嫲嫲经常跟朋友们说：“我一生里最受lucky感动的就是那个冬夜。在我赌气睡到长椅上时，lucky醒来发觉身边没有了嫲嫲，便起身来到我睡觉的长椅旁，用嘴巴一直拱我的头，还发出吭吭唧唧的声音，非得让我睡到床上。直到我重新回床上睡，他才如释重负般地跳到嫲嫲身边躺下，每每想起这一幕，都让我泪湿眼眶……”是的，这件事我记得的，我还记得嫲嫲喃喃的说道：这世界真是人不如狗，狗胜过人了！

如果这些温暖的片段曾经让人欣慰过，尤其是嫲嫲，这个全身心疼我爱我的人，那个把“不辞辛苦、不厌其烦”这些词在我身上诠释得最为彻底的人，我就很知足了。其实温暖又何尝不是彼此相顾呢，粑粑嫲嫲给予我的点点滴滴都让我受用终生。

我记得那个十年难遇的大雪天，粑粑为了满足我骨子里对雪的偏好，冒着大雪领我出门，在公园的广场上陪我尽情的玩耍，和我一起在雪地里疯滚，我从他的身上跳来跳去，那种快乐真是淋漓尽致啊，我开心地在雪地里奔跑，仿佛真的回到了我的故乡阿拉斯加；我还记得那次我吃坏了肚子，嫲嫲为了方便照顾我，大冬天的在一楼合衣陪我，每当我想出去便便，就去床头轻声的唤她，这一夜折腾了十多次，嫲嫲几乎没有睡觉。但她从未抱怨过我带给她的麻烦，而是心疼地抚摸着我的头安慰我，想方设法让我把药吃下去，直到我好起来……我记得十二年里的每一个日出日落，暑往寒来；每一座公园每一条街道，都留下了我和粑粑嫲嫲亦步亦趋的身影，都无穷叠加着四朵梅花、两行脚印踩踏出的平凡岁月。

其实或者当然我也很喜欢哥哥、姐姐还有小叔叔，粑粑嫲嫲回国时他们都曾经带过我，也曾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每次见到他们我都兴奋地摇头摆尾，高声地和他们打招呼问候，妥妥的送上一个熊抱。我熟悉“哥哥”这个称谓，在这个家里我和他是平起平坐的地位，但从长情陪伴的角度，我可能比哥哥更多地呆在了粑粑嫲嫲身边。嫲嫲常常用“哥哥来了”试探我的表情和反应，明明知道是在骗我，却又总是屡骗不爽。比如我散步不想回家经常赖在路边趴着不走，嫲嫲弄不动我，就会来一句“lucky，你看哥哥来了！”听到这句话，我会立马起身，颠颠的往家奔。有时在一楼，嫲嫲一说：“看哥哥有没有来？”，我就急忙跑到玻璃门前朝外寻找，有时真的会看到马路对面哥哥从车上下来，我认出是他就急得想破门而出，我想无数次地拥抱他、拥抱他……我知道因为他我才有幸来到这个家，和他成为哥们儿。

温暖的事每天都在上演，怎么能述说得完呢。就说这一天的三顿饭吧，我除了吃完自己的狗粮，都必须得跟着粑粑嫲嫲再行共进三餐。每次开饭前，我都趴在桌下静静等着，粑粑开吃时我理都不理，因为他不是给我备饭的人，只要嫲嫲一坐下来，好么，我立刻坐到她旁边。桌上总有一碗是我的食物，或是面包，或是肉肉蔬菜水果，总之嫲嫲要一边喂我一边吃饭，否则我的大爪子就会不断地提醒我的存在，她的这顿饭也甭想吃消停。天天如是，餐餐如此，我的嫲呀，我愣是把一个好端端的风火女子摧磨成今天这般软绵迁就，任我呼来的老母亲。我怀疑我是不是一条罪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