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红俊
寒流来袭,今天名古屋最低气温零下3.6度,最高气温2度。头一次穿着羽绒衣来学校。这话说得好像多委屈似的,平心而论,生活在太平洋沿岸,实在谢天谢地,不能太矫情。日本海沿岸、北海道等地,雪下起来动不动就是一两米厚,每年冬季从房顶除雪而滑落下来死亡摔伤的人屡见不鲜。

寒冷的天儿里吃啥?吃烤红薯吧!过去常有开着小卡车卖红薯的,播放着“烤红薯,热乎乎的烤红薯”,如今在超市和便利店就可以买到。于是,下了地铁,就径直走向便利店,买了几个刚刚烤好的红薯。纸袋上写着“温暖你的身心”。拿着它们走进教室休息室,分享给伙伴们,大家都吃得好开心。
又开始怀旧了。儿时的快乐记忆中少不了红薯。我们黄土高原的土地比较贫瘠,我家那一带,既无河流又无像样儿的水渠,所以水稻是不可能种植的——我第一口白米饭是到京城念大学时在学生食堂吃到的。除了种植小麦,玉米,大豆,高粱以外,就是种红薯和土豆儿。我上小学那阵子,小麦大部分交公粮,我家每年能分到的只有百十来斤,大部分日子要靠吃玉米等杂粮度日,再就是吃红薯。
记得每年秋天,到了挖红薯的时候,白天大人们以生产队为单位,成群结队地去地里挖,用小推车或马车拉到仓库,那是属于公家的。而到了晚上却会有更加热闹的光景。男女老少扛着铁锹,拎着篮子涌到红薯田里,热火朝天地”拾红薯”,既然是拾来的,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拿回各自家里。这成为老百姓珍贵的口粮。
冬日寒夜里,每天晚上妈都会蒸一大锅红薯,一家人或围坐在火炉旁,或坐在炕上,边吃红薯边说些家常话。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人来串门儿,有一个人来的,也有拖儿带女的来的。来人都不提前打招呼,也不敲门,都是推门而入。来人了,就让个座儿,随便坐在哪里靠在哪里都行。那时候我们乡下没有喝茶的习惯,通常用一碗白开水待客。偶尔来亲戚或“贵宾”了,倒一碗红糖水。大家喝着水,吃着红薯,聊着村里发生的事儿,直到有几个人连着打哈欠的时候才散。
吃剩的红薯,妈就放在火炉边烤着。第二天早上背上书包去学校上早自习的时候,拿两个烤得又香又甜的红薯,边吃边走。
还有,我家每年都会做二三百斤红薯粉条,煮菜时放进去一把。赶上有肉吃的时候,猪肉炖粉条,那可是神仙般的美餐。
对我来说,有关红薯的记忆都是如此美好。可是听大人说,三年灾害的时候,农民种出来的粮食几乎都交公粮了,后来开始饿死人的时候,上面紧急调配了一些红薯干和豆饼发给社员,就这样大家都熬过来了。有一年回老家时,我问过几位来家里串门儿的老人,他们掐着指头从村东头儿数到村西头儿,说村里只死了十来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说多亏了红薯干和豆饼,有人还动情地说感谢毛主席他老人家,住在中南海里还没有忘了我们,派人送红薯干和豆饼来,要不然会像光绪三年一样一家一户都死光的。
我知道他说的是丁戊奇荒的事儿,那次大饥荒发生在光绪元年到四年(1875年-1878年),北方各地饿死一千数百万人,山西灾情最为严重,死了五百万人。从小时候起,就听老人们讲过很多那次大饥荒的故事。
唉呀,思绪又飞到好远的地方了。伙伴们在等着一起去吃晚饭呢。期末考试一结束,就有一阵子见不到了。
搁笔。大家都保重身体,注意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