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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日元汇率的历史性贬值:为祸几何
日期: 22年10月3期
中文导报 社论
作者:申文

日元汇率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周下跌后,在10月14日的纽约外汇市场上一度贬值至1美元兑148.86日元,逼近149,将冲击150。日元汇率触摸到泡沫经济时期的1990年8月以来约32年新低,让人恍如隔世,目不忍视。

今年以来,美国为了平抑俄乌战争引发的全球能源和粮食价格高涨,以及国内时隔40年出现的高通胀率,由美联储连续3次会议实施0.75%加息。强势美元对全球汇市带来巨大冲击,各国货币纷纷下跌,日元汇率持续重挫显得伤痕累累。

从主流市场来看,欧元、英镑、日元、韩元等均出现不同程度贬值。公开数据显示,2022年前三季度,1欧元平均可兑换1.0638美元,同比贬值11.07%,几近平价;1英镑平均兑换1.2580美元,同比下跌9.17%。日本银行公开数据显示,2022年前三季度,平均需要128.27日元兑换1美元,贬值15.36%。其中,第三季度日元贬值幅度超过了20%,目前已经跌至149日元关口。韩元也成为今年以来亚洲表现最差的主要货币之一,仅次于日元。9月,韩元对美元汇率跌破1400韩元关口。

去年底,美国结束了量化宽松政策。进入2022年后,美元指数上升了18%,升幅超过了广场协议前的1984年。9月下旬以来,英镑兑美元一度创出历史最低点。印度卢比、土耳其里拉、菲律宾比索都创出历史最低点。韩元创出2009年以来的低点,泰铢创出2006年以来的低点。目前,导致美元强势的因素仍在,美元牛市尚未结束。通过持续加息来扩大货币利差,创造强势美元,对美国的内外局势都是有利的。从美国的角度看,拜登带领民主党政权即将迎来11月份的中期选举,抑制高通胀率给国民生活带来的痛苦已成第一要务。

美联储的加息,导致全球资金如万溪奔流归海一样地流向高利率的美元。强势美元虽然让全球投资者重拾对美元的信心,却也带来各国汇率贬值,引发资金外流,还持续冲击各国汇市、资本市场,造成输入性通胀等,令非美元国家经济基本面承受压力。美国作为全球进口大国,尤其是民用生活品的最大进口国,强势美元提升了美国的购买力,对外有利于收购各国商品、收割全球利益,对内有助于平抑高涨的物价、减少通胀的压力。不过,对于全球经济而言,美元指数劲升,除了部分国家购买并保有的美元国债升值外,大部分国家的货币快速贬值,经济承受的压力不堪其重。

回过头来说说日本的问题。1984年,美国迫使日本签署《广场协约》的时候,日本经济实力蒸蒸日上,是全球性制造业大国和无敌的商品出口国,美国需要日元升值以削弱日本的出口竞争能力。经历了“失去的30年”,如今的日本经济已经发生了结构性变化,本次“恶性日元贬值”与过去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

一方面,自上世纪90年代以后,日本制造业未能实现高附加值升级转型,陷入了与东亚新兴经济体展开价格竞争的窘困境地。为了削减成本,日企纷纷将生产设备和生产线转移到海外,导致国内的产业空洞化日益严重。设在海外的当地法人直接持有外币收入,导致出口企业购入日元的刚需一直在减少。另一方面,日本除了汽车及部品外,大宗出口产品不断减少,而包括能源、粮食在内的进口需求不断上升,日本甚至还进口智能手机、电脑和家电等产品。目前的日本已经从出口外向型经济转向了进口消费型国家,这就使得日元贬值的“传统家艺”失去了应有的拉动经济的作用。对于日本经济整体而言,日元贬值已经变成了一种没有多少好处、只会对家庭开支造成压力的弊多利少的因素。

日元汇率仅仅用了10个月,从今年初的105跌至目前近150 ,暴力贬值30%,引发的后果相当严重。日本8月贸易统计数据显示,日本的出口减去进口所得的贸易收支为逆差2.8173万亿日元。日本连续13个月出现贸易逆差,逆差规模创8年零7个月以来的新高,包括原油、煤炭、液化天然气(LNG)等在内的“矿物性燃料”进口额超过3.4万亿日元,是去年同期的2倍以上。同时,财务省公布8月国际收支初值显示,反映日本与海外货物、服务和投资交易情况的经常项目只有589亿日元顺差,较上年同期大减96.1%,顺差额创有可比数据的1985年以来的8月新低。除了乌克兰危机而导致资源涨价外,日元大幅贬值也让贸易收支雪上加霜,日本出口更因全球经济减速预期而出现疲软,实现顺差更加遥远。由于贸易逆差常态化,体现日本赚钱能力的经常项目很可能长期低迷,9月以后的数据会更加难看。

由此可见,迅速而过度的日元贬值,正在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对国民经济和日常生活产生了伤筋动骨的影响。由于日本政府支持日银继续实行宽松货币政策,日美利差不会短时缩小;日本的出口型企业很多迁移海外实行现地生产,国内空洞化难有改观;俄乌战争长期化,进入冬季后可能进一步导致能源和粮食价格上涨,给日本雪上加霜;日本政府的介入能力有限,要看美国的脸色行事,需要获得美国“不反对”的许可。近日,美国财政部长耶伦称“由市场决定的汇率对美元来说是最好的”,她还对美联储(FRB)为抑制物价持续积极加息表示认可。可见,日本大规模介入汇市进行逆势操作以拉升日元汇率的可能性很小。

那么,日本处于进退维谷的局面下,如何才能带着镣铐跳舞呢?目前,日本只能顺水推舟,因势利导,努力放大日元贬值可能带来的好处,同时抑制负面影响。这就是日本全面开放入境游的背景,希望趁着日元历史性贬值的时刻,抓紧收割一波入境游的收益。新冠疫情尚未了结,今年冬季出现疫情反弹的可能性依然存在。日本既然无心也无力阻止势不可挡的日元贬值,只有在入境游等少数几个直接受惠于日元贬值的行业中放开手脚了,希望能以产业链传递的方式扩散入境消费的受益,希望外溢到旅游、百货、免税、跨境电商,以及外国人逢低吸纳日本的不动产等。

日元兑美元汇率跌至150 的门槛,在过去是无法想象的,但残酷的现实正在发生落地坐实,今年日本的GDP或被德国超过。面对如此30年一遇的大事,日本的经济界如何认识、财经界如何建议、政府如何决策、日银如何操作,可能都是新问题。回想日本在《广场协议》后的自我放任,在泡沫经济崩溃过程中的错误决策以及崩溃后的缓慢对应,给日本经济造成的遗祸触目惊心。如今,日元大贬值又是一个重大的历史时刻,日本能否做出妥当的选择以把经济受到的冲击降至最小,考验着执政者的智慧、勇气和决断力。如果日元贬了,经济崩了,毫无疑问,岸田内阁也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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