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山馆 晋鸥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随着中国的经济蓬勃发展，艺术品市场也随之火爆，书画买卖生意兴隆。而邻国日本却相反，经济一蹶不振，艺术品市场更是一片萧条。而日本以前喜欢收藏的人，如今大都已经上了年纪，子女一般又不喜欢艺术，故那些人在自己还较健康时，就想把收藏的艺术品出手，以免到了不懂艺术价值的子女手中，被当垃圾处理。

记得1998年我受聘于大阪雪江堂（已故日本书法泰斗村上三岛之子经营的文房四宝公司）刻印章。一天吃过午饭，村上社长轻轻地对我说：“小晋，你有否摸过王铎的作品？”我使劲地摇着头说：“没摸过，没摸过，我哪有机会和福气摸王铎的作品。”村上社长转身上二楼仓库取出桐木盒装的一幅王铎作品。

打开一看，足有2米60公分长，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作品，一时发呆盯着作品久久不放。“你想把作品给吃了？”村上社长开玩笑地说。“我真想把它给吃了!”我认真回答。此幅王铎行草书立轴，为村上三岛所藏并多次出版。书后有“庚辰冬至”落款。当为公元1640年（崇祯十三年），为王铎58岁年书，字势飞动，风樯阵马，殊快人意。是王铎中年汲取二王和米芾书法精髓的变法代表之作，至为难得。日本书法界认为，在中国书法历史上，行草书有两座高峰，一座是东晋的王羲之，另一座就是明末的王铎。因为他俩的书法技巧至今没有人能够匹敌。我父亲是王铎的忠实信徒，日夕临摹，追崇一生。”村上社长接着说。此时此刻，能够在异国他乡，欣赏到如此精彩的作品，我真正感觉到了作为一个书法家的幸福。

王铎（1592—1652年），字觉斯（之）。平阳府洪洞县（今山西省洪洞县）人。明末清初大臣、书画家，王本仁的儿子。王铎工正、行、草书，得力于钟繇、王献之、颜真卿、米芾，笔力雄健，长于布局。有北宋大家之风。当时书坛流行董其昌书风，王铎与黄道周、倪元璐、傅山等人提倡取法高古，于时风中另树一帜。在书法上王铎是一位各体皆能、风格多样的书法全才。无论是伟岸遒劲的大楷、高古朴厚的小楷书，还是他那飞腾跳踯的行草书，在明末清初书坛上是超一流的大家。王铎降清后八、九年时间，书风更趋成熟老辣，其狂草技法已臻化境。书法成了其“贰臣”的心理矛盾和落寞情怀的排遣，故作品已失去崇祯朝的扛鼎之力和奋发之气，而转为理性和孤冷。由于王铎那段不光彩的历史，致使其艺术成就在后人心目中也大打折扣。所以一直以来，王铎作品流传不广。

那么，在日本大受青睐的王铎书法作品，在中国市场上地位如何呢？2002年，一位和我关系很好的日本书法名家，他知道中国艺术品市场高涨，要我帮他代为出售其收藏的一件王铎书法手卷和一副吴昌硕的四尺对开梅花条幅。王铎书法50年前在日本就大受青睐，价格一直很高。当时，那位日本书法家给我订了王铎书法手卷为1000万日元，当时折合人民币约65万元。吴昌硕的梅花条幅为300万日元、折合人民币约19万元。

一个月后，我带着这些名贵书画作品回国了。在上海浦东机场海关出关时，我特地办了携带名贵字画出关的手续。一到了国内，我就带着字画拜访了杭州西冷印社拍卖公司。公司负责人看了我带去的字画，认为东西不错，关键在价格。

在定王铎书法手卷价格时，拍卖公司动员我先定低一些，最好估价在30-40万之间，然后再慢慢让它拍高来。但我一想，如果在30万起拍时，有人应叫而没人争，我不是赔定了。

后来我把作品拿到上海的拍卖公司，上海拍卖公司按照我的意思，给王铎手卷定了80-100万的估价，结果拍卖会上80万起拍时，没人应叫而流拍了。吴昌硕的梅花条幅以20万元的价格卖给了朋友，赚了1万元，刚好是回中国的费用。王铎手卷流拍后带回日本，不好意思地退还给了日本书法家。

过了两年，中国朋友打来电话说：“以前的王铎手卷他想要，价格80万没问题。”我马上给日本书法家打电话，书法家说：“一个月前，王铎书法手卷已经给人拿走了。”半年后，西冷印社拍卖公司给我寄来图录，在图录中，日本书法家的那件王铎手卷也在其中，估价150-180万元。后来了解到，这幅王铎手卷以580万人民币成交。

时光匆匆又过了5年，我回国到上海住延安饭店，在餐厅吃早饭时看到在宴会厅有拍卖公司的预展广告。吃过早餐一看时间还早，就去宴会厅遛达一下看一下预展，逛了一圈，一件非常熟悉的王铎手卷映入我眼中，仔细一看，正是我多年前经手过的王铎手卷，仔细一看，估价为2000～2800万人民币。我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了。

与日本著名篆刻家山下方亭先生观看王铎作品

近年来，王铎作品价格回落，我在日本的邻居著名书法家海野先生，他有二幅王铎书法立轴，10年前我有国内朋友喜欢向他卖，二件作品出价1亿5千万日元，他不卖。最近海野先生身体不太好，我去看望他，聊天时他说起自己收藏的二件王铎作品可以1亿5千万日元转让。回到家我电话联系朋友说明了海野先生想转让王铎作品之意。朋友一听价格说：＂打对折可以买＂。

艺术品市场真是让人捉摸不定，不可思议。